七水渡是位於劉陽河中遊的一個村子。
南方的村莊不比北方,南方一個村子不足百人是正常現象,這要放在北方可就得被瞧稀罕了。
南北方的命名方式也不同,北方叫莊、屯、澱……後麵還拖著兒化音呢;南方村莊叫法之多、稀奇古怪之處絕不亞於北方,像七水渡、白沙江、飲馬橋、探龍寺……這些聽起來像是古渡口、河流、橋梁、寺廟的名字,其實都是地名。
這可以理解為北方聚落比較大,命名受限製也大;而南方一個村子就那麼點人,以當地最出名的意象為名就足矣——那麼多的村子,若沒有辨識度高一點的名字,隻怕在地圖上都得被忽略掉!
七水渡就其名來看,那裏必然有個渡口。事實上,這個地處山區的村子也確實是靠這唯一的渡口與外界聯係的。
古人陶元亮的代表作《桃花源記》寫初入桃花源裏的場景時用了“豁然開朗”一詞,堪稱絕妙。從外界乘船到了七水渡口,也會有這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三麵是絕壁,一麵環水……自古以來就沒有像七水渡這樣把村子建在這種地方的道理:要是發大水,跑都沒地兒跑去。
不過,七水渡建村這百八十年的曆史中,還沒有過發大水淹死過饒記錄。
來也是,洪災哪能跟人禍比呢?災最是無情,但搏一搏還有生的可能,總會有毫發無損的幸運兒出現的;人禍嘛……壓根就不給你留後路。
這個村子最初是由一夥姓劉的人家創建的,至於為何要叫七水渡而不槳劉家渡”——在那個混亂的年代,李家村、王家溝這種宗族式的村莊被滅族的可不少。
時至今日,村裏的老人依舊會神神叨叨“太平軍那都是殺人魔頭!”“太平國就是想絕了咱們劉姓族人啊!”……可見當年受兵災之害有多深了。
以前七水渡都是劉姓人家,隨著時間的變化,村子裏的姑娘要嫁出去,村裏的年輕讓把外姓姑娘娶回家……現在這村裏已經有劉、李、張、王等多個姓了。
劉乘是七水渡村“劉五爺”的兒子,今年二十三歲,在鎮上的一家餐館工作。
這晌午,他正把昨晚放籠子抓上來的“黃鴨獎賣完。掙了四百多的外快,劉乘自然心情是極好的:現在江裏野生的黃鴨叫可不多了,抓到的那些能賣四百多塊也是符合市場行情的。野生的黃鴨叫吃起來就是比養殖的要鮮,價格比它們高幾倍也屬正常。
手上多了幾的工資,劉乘便想著買點東西回去看看父母。不是之前都出台了法律多久不回家看望老人就要判處什麼刑罰麼?要是這樣算,他這種孝子豈不是要受到政府嘉獎?
父母是希望子女有本事,走出家門,去大城市過上好日子——這樣在鄰居、親戚朋友年輕倒是可以長臉,但萬一發生什麼事,還是就在身邊的人更能靠得住。
劉五爺膝下有一子一女,大女兒有出息,考上了大學,畢業後留在省城工作,給他找了個挺好的女婿。兒子讀書不爭氣,性格頑劣,隻顧著下水摸魚、上樹掏鳥窩,高中畢業後就在鎮上打工了,現在是一家餐館的二號主廚——不過比起他姐姐還是差遠了。
然而劉五爺也想開了,兩個孩子總得有個在自己身邊不是?劉乘要是過兩年娶了老婆生了娃,自己抱孫子不就方便了麼?
……
劉乘從超市裏買零水果,又從菜市場稱了兩斤肉,提著東西往渡口走去。
“乘子啊,又回去看你老爹老娘?”開船的師傅就是七水渡的人,這艘船可以是七水渡村與外界連接的主要運輸方式了。現在政策好了,當局每月給船工師傅發工資,就省了以前一塊錢的船費。船工師傅收入高了一些,乘客也不要花錢了,大家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