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管家捋著胡須說道:“藍將軍您…真的是這麼想的?每一次開戰,哪一次不死人?藍將軍您就想看見這樣的情況持續發生下去,像傳說中的輪回一樣,永無停止嗎?”
張管家點在了藍將軍身為女性將領,心裏麵最脆弱的那個地方。
藍將軍即使高傲如翱翔於九天之上的鳳凰,每一次看到死人,心裏麵還是堵得慌。她隻能勸慰自己是保家衛國,保護大魏的百姓。
可是那死在沙場上的人呢?
他們也不是他國的百姓,不也是誰的父親、誰的兒子嗎?他們本該一家子人和和睦睦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戰爭就是這麼殘酷。
除了一副枯骨,什麼也沒有留下,連名字都不能留下。
在沙場上一個人死了,不僅僅意味著死亡,還意味著一個存在的消逝。
後世除了在功勞簿上寫下幾年幾月幾日,於某地,傷幾人,亡幾人。那個死去的人的姓名、回憶都統統不會落下半個字。等百年之後,連家人也去了,他們也就什麼都不剩了。
那樣超越死亡的磨滅,才是令藍將軍覺得無法承受的東西,無論經曆過多少遍,內心深處都無法忍受的東西。
這樣難以言狀的情感,卻被眼前這位張先生給點破。藍將軍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悲,是該感謝張管家,還是憎恨張管家戳破了內心深處最沉重的部分。
“難道您就有辦法讓大魏以及他國百姓不再死人,難道您就可以暫停這樣的輪回?”藍將軍順著鬢邊散落的逐漸花白的碎發,字字錐血地問道。
“不再死人…老夫做不到。”張管家笑道:“但老夫想試一試讓這樣的輪回停擺得更久一些。”
“您想做什麼?”藍將軍問道:“空話誰都會說。”
藍將軍心裏卻無比希冀張管家說出行之有效的方法。
“大而化之,天下大同。”張管家說出了潛藏在內心已久的答案:“待那些人以為大魏陷入困境,毫無還手之力時,給他們迎頭痛擊,將他們的土地與子民統統收入麾下。”
藍將軍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虧本將軍還以為張先生您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回答,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還是和那些誇誇其談的各大家的座上賓毫無二致?”張管家接過藍將軍的話說。
藍將軍的笑容僵住了,她不知道張管家哪裏還有顏麵說出這句話。
“那些人對這一戰醞釀已久,數十年前的函穀關之戰您還記得嗎?將近十年前的動亂您還記得嗎?將近十六年前的叛亂您還記得嗎?”
這裏麵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數不清的骸骨,張管家一一述說道:“這些還是擺在麵上的事情,私底下陰私之事還不知道有多少?”
藍將軍對張管家所說的話辯無可辯。
有多少將士做了本不該做的刀下亡魂,番邦的將士如此,大魏的將士也如此。
她是將軍,隻能無條件服從上頭的命令,打本不該打的仗的事情她見多了,起先還反抗過,到後來也就那樣,整顆心都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