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不好走,雲貴川的山路更難走。畢節這頭是雨夾雪,山路濕滑,車隊仿佛是一隊忍者神龜,全車隊的人都鬱悶不已。
總算過了赤水河,到了四川境內,路好走多了,可是輪到趙誠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宿營的時候,和房東一家擺龍門陣,他們說從去年冬天到現在就沒怎麼下午下雪。房東的老父親七十多歲了,他很篤定的告訴趙誠,今年必有大旱,鬧不好會比民國二十六年和二十七年死的人更多。
抗戰前一年四川有大旱?沒聽說過啊!
李有財看出了老趙的疑問:“這民國哪年哪月離的了洪水旱災?哪年不餓死個上百萬人?你老大是在上海長大的,國內的糧食運不上去,還有外國大輪船運來的洋米洋麵。哪能餓著你啊!”
房東家的老父親也笑笑:“年年有旱澇,輕重不同而已。二十五年春和今年一樣,年前沒下雪,年後沒有雨。先是野菜,後是草根、樹皮,最後連樹葉子吃幹淨了。我們這裏靠著赤水河,地裏多少還有些收成。那些山裏的人家隻能吃白善泥,那個東西哦,?吃下去就屙不出來,過不了幾天就漲死了。明知道吃了就會死,居然還為搶那個白善泥打出了人命,死了好幾十個。秋天的時候,能下肚的東西吃完了,就開始吃人,先是吃死人,然後是吃活人,在後來有人連家裏的老婆孩子都殺來吃……那個慘呦!”
李有財:“女人和小孩的肉六毛一斤,男人和老人的四毛。活殺的人肉貴一些,從死人身上割下來的便宜些。大前年,我連裏就有個四川兵,他老子娘餓死了,屍首上的肉就被人家割了個精光,屋裏的女人孩子也被人家殺了賣肉。這小子得了信,在部隊偷了挺捷克式就跑回家,一個連殺了二十幾個人。憲兵找著他的時候,他早就在他爹娘墳前頭拉了手榴彈。”
趙誠沉默了,一個人呆坐了大半夜。天亮以後,就讓人給於璐打了電報,馬上從美國的股市裏套現一筆錢。買拖拉機、買抗旱的設備、買種子化肥,趕快從滇越鐵路弄到昆明,然後轉運內地,汽油也是越多越好,天知道能起多大作用,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後世的那幫曆史學家很奇怪,民國這麼多大饑荒,為什麼隻記得河南42年的那場旱災?難道就是因為這場旱災被拍成了電影,就因為那場旱災被美國雜誌報道過嗎??還是因為隻有外國佬關注的事情,才是大事?!
大部隊在重慶境內修整一天,車輛跑了一千多公裏山路,得做一次檢查保養。
趙誠和來接貨的劉富貴關起門來談了半天,除了對歐洲局勢的判斷,就是對四川地區旱災的一些安排。
曹二寶又收到了電報,趙誠給他的任務很簡單,但是操作起來非常有難度:租地,越多越好;從流民裏雇人手,修灌溉渠、種地,越快越好;五十萬美元專款,馬上彙到陝州,全部花掉,不用節省。
這次曹二爺真是弄不懂了,什麼意思?挖著金山啦?!家裏的地整整十五萬畝,就算今年收成再不好,攢個兩三千萬斤糧食還不在話下。趙老大這是準備改行當地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