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經步入午後,太陽也依舊活力四射的掛在天邊,絲毫沒有即將落幕的頹勢。整個大地都陷入一種金黃的顏色,仿佛照亮了每個角落,任何陰影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這種明媚的陽光,對費倫一行人來說,卻無疑糟糕透頂。
因為他們要暗殺一個人。
雖然說是暗殺,但這支由農戶、伐木工、鐵匠等平民組成的小隊,明顯對此道一竅不通,僅僅隔著圍牆,往這棟差不多有他們田地大小的豪宅裏扔了幾枚劣質毒氣彈,就拿著鋤頭、鋸條以及鐵錘這些千奇百怪的工具衝到人家門口。
這種陣容,恐怕連一處普通貴族的家都進不去,更遑談暗殺一位高高在上的魔導師了。
所以他們的行為,實際上和送死沒什麼區別。
而主動送死的人,絕大部分都是白癡。
但費倫並不是白癡。
他對自己正在做的事非常清楚,也知道做這種事的後果是什麼。
事實上,費倫的父親就是在上一代“兄弟會”的圍剿中被殺的。
父親臨走前,曾經摸著頭,對年幼的他說過:“可能在‘幻之翎羽’那些魔法師老爺眼中,我們的反抗隻是愚蠢加可笑,就算全諾爾的平民加起來,恐怕也無法傷他們一根毫毛。”
“那我們這麼做有什麼用呢?”
費倫仍然記得那時父親眼中的光芒:“這些讓諾爾變得烏煙瘴氣的蛀蟲,忽略了一件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曆史是不斷推進的,那些腐朽、愚昧的東西可能會閃耀一時,但注定終會淹沒在塵埃中。我們雖然卑微,但依舊可以把這份意誌傳承下去,讓所以陷入絕望的人知道:這個世界,仍然有人在反抗。”
“希望之火在時間的醞釀中會越來越壯大,無論是幾十年或者幾百年,走有一天,會出現一個能將這一切終結的人。到那時,陽光就真正能照進我們的家了。”
說完,父親便微笑著離開——就像一個戰士般從容。
現在,也該輪到自己了。
費倫不知道父親說的那個人是誰,到底什麼時候出現。他能做的,隻是將這份意誌傳承下去。
所以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回身看了一眼,衝這些臉上依舊掛著局促與不安的同伴點點頭,用笑容鼓勵了一下,然後握緊手中的鋼叉,義無反顧地翻上圍牆。
(有那個大叔幫襯,娘和弟弟妹妹應該生活無憂吧。)
安穩落地的同時,費倫想起那個故作凶惡的情報販子,笑著搖搖頭:
“真是個不坦率的人呢。”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費倫也不知道。但每次反抗“幻之翎羽”的組織被鎮壓時,都會出現一個神秘人,私下幫助這些勇士的家人渡過難關。
神秘人是誰,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隻不過心照不宣罷了。
所以他們這些第一批“行動”的人,才會放心將所有積蓄交給他。
買情報?
隻是個幌子罷了。
(這麼安靜……是請君入甕的意思嗎?)
費倫看著緊閉的大門,自然不信那幾個熏煙真的能傷到一位魔導師。
所以眼下的情況,很有可能是那個“蛇發女妖”的陷阱。
“幻之翎羽”一共有五位魔導師,而“蛇發女妖”維麗絲,就是其中最臭名昭著的一位。雖然其他四人也都不是什麼善茬,但唯獨維麗絲的所作所為,最令人發指。
因為她的愛好是殺人。
確切來說,她不是簡單的殺人,而是在對方跪地求饒放棄抵抗以後,利用層出不窮的手段慢慢蹂躪、百般折磨的虐殺。
所以維麗絲沒有仆從,也沒有守衛。就算以前有過幾個,也都在她一時興起之下被玩弄致死。
“你們在外麵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不等身後的同伴拒絕,費倫便一馬當先向大門衝去。
(如果有陷阱,就讓我一個人承受吧。)
懷著這種心情,費倫一腳踹開大門,用盡全身力氣大吼道:
“妖女,出來領死!”
然而卻沒有任何回應。
看著空空如也的大廳,費倫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人?還是想引誘我上樓?)
沒有等到預期的陷阱,費倫又小心翼翼在一樓查看一圈,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心中不免產生幾分狐疑:
“總不能……真被煙熏到了吧?”
這個理由顯然隻能騙自己。
嗅嗅屋內幾乎已經聞不到的異味,費倫把心一橫。反正橫豎是個死,既然已經走進來,還怕樓上有埋伏不成?
所以他毫不猶豫竄上樓梯,幾步來到二樓臥室門前,依舊是一腳踹開大門,揚起嗓子大吼道:
“妖女,快來——”
他喊到一半就頓住了——
因為屋子裏也沒人。
幾乎頂十個自己家那麼大的華麗房間中,擺滿了各種費倫從沒見過的魔導家具。無論是金燦燦的穹式樓床,還是足有三人高的拱形衣櫥,甚至那個用來搭腳的地墊,任何一個恐怕都是費倫努力一輩子也買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