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他的目光,雨鹙和樨看見原本雞鳴屍體所在的地方,此時漂浮著一片楓葉,毫不起眼。
樨再回頭,隻見雞鳴忽然開始凝魂聚氣,一顆風團在指尖成形,他抬手朝鵷鶵一彈,風團在巽象浮氣中拉成成矢狀,無聲地飛射向鵷鶵。這一次沒有金羽為鵷鶵防護,那招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鵷鶵的頭顱。
雨鹙嘴角一抽,這個雞鳴的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普通人要是被鵷鶵那麼一招呼,早就嚇得不敢再動了,他倒好,趁機又來一發,這是嫌自己活得長還是怎麼。
雞鳴出招的同時,又拿繃帶往上麵一繞,在鵷鶵被命中的時候,他手上一拽,繃帶就像有生命似地把他拽了上去。
再看鵷鶵,在場的所有人不相信他會就這麼被解決掉,果然鵷鶵的身體從頭上的那個傷處開始,分剝成一片片綠色羽毛,消失在原地。
而在另一處——也就是雨鹙和樨麵前,綠色羽毛憑空出現,再度聚合,一個完整的鵷鶵又出現了。
也是替身?
雨鹙下意識往後退了退,不料一個人影擋在了自己麵前。
樨雖然也克製不住地感到不安,但他還是鼓足了勇氣護在雨鹙身前。他總是這樣下意識地保護別人,何況這一次他想要保護的人,是紈之雨鹙。
想到這裏,似乎心中的恐懼淡化了許多,他的注意力開始集中,目光也堅定起來,直視鵷鶵的雙眼。
這個舉動,讓鵷鶵停住所有動作,他第一次仔細審視麵前少年的麵孔。
耀眼的金發,幽綠的貓眼,以及……和那個人有七八分相似的五官。
鵷鶵像是卸去了一切敵意一般,克製不住地俯身,打算更加仔細地端詳少年眉眼間隱藏的秘密。
湛藍純粹的鳳眸除去了剛才的肅殺之氣,重又顯得柔和起來。
那張說不出是仙還是妖的臉上,帶著樨有生以來看到的最清醒又最迷茫,最冷漠又最溫暖的神情。那不是看一個凡人的眼神,那是愛撫心中唯一信仰的眼神。那眼神之莊重,之柔軟,仿佛浸透了時間長河的湧流,卻又悲愴得讓樨忽然想大哭一場。
這是幻術嗎?
樨心想。
也許是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醫祖夏泉看住一樣,都那麼讓他感到無比複雜。
或許他是對的,鵷鶵本身每一個動作似乎都帶著致命的幻術,哪怕精神稍一鬆懈,就會墜入其中無法自拔。
他很危險,如果樨沒有看到鵷鶵短暫的複雜神情,他可能會像別人那樣對眼前的人敬畏到骨子裏。這不是鵷鶵想要的,當然樨也沒有如此。
鵷鶵沒有說話,自己回過神,伸手在樨頭上按了按,揉了幾下,露出一個有些煙火色的微笑:“你和我弟弟可真像。”
頭上的那隻手很溫暖,樨有種想蹭兩下的欲望,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鵷鶵最開始接觸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意識震了一下。這個感覺很細微,或許隻是因為他對眼前的男人還存在一種畏懼心理,樨沒有多想。
收回手,鵷鶵依舊保持著臉上的淺笑:“你叫什麼?”
“我叫樨,木樨的樨。”樨老實回答道,感覺自己回到了六年前初入月觀的時候,那時老師們問他名字,他也是這般小心又激動。
鵷鶵臉上的笑容放大了些許:“木樨花小而香,佳木秀麗繁茂,是個好名字。你長大了,一定能成為扭轉乾坤的英雄。天下會在你的指尖輾轉,如果你活到暮年,你會擁有早年不敢想象的幸福。”
樨聽到鵷鶵這麼誇自己,抑製不住地傻笑起來。他沒注意到鵷鶵言辭中的微妙,也沒在意什麼乾坤天下,對他來說,能進入北閣,完成自己多年的願望,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