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鹙狐疑地看著她悶悶不樂的模樣,如果是平常——雖然他們也相處多久——樨聽到和自己不謀而合的想法,一定會激動得說個不停。雖然他們確實不算相熟,但他就知道她會如此。
“樨,我和你認識的那個雨鹙,很不一樣吧?”他慢聲道,猜測著另一個自己的性格。那麼博學多才的一個人,應該像個小老頭一樣吧?
“嗯,雨鹙他很沉穩,雖然感覺非常可靠,可是總覺得他太成熟了,有時候我覺得他有點無聊。”樨幫雨鹙上了藥,然後把繃帶一圈圈纏上去,嘴角總算又有了笑意,“不過,你以後不用總是用‘我認識的雨鹙’這樣稱呼他了。”
看到樨不自覺露出笑容,雨鹙心裏有些失落:“為什麼?”
“因為現在已經沒有辨識度了啊。”樨故作可惜地歎了口氣,然後抬頭看了他一眼,還是忍不住笑了,笑得眉眼彎成月牙,“你也是‘我認識的雨鹙’了啊。”
雨鹙心中一跳,慌忙移開視線:“嗯……那,我怎麼稱呼他?”
樨放下剩下的繃帶,摸著下巴認真地思考起來。雨鹙悄悄看向她,看她在燭光下閃閃發光的臉頰,連微蹙的眉頭都那麼可愛,他感覺自己又不自在起來。
“那還是隨便你吧。”樨很快就放棄了思考,把這個問題甩給了雨鹙,繼續幫他固定纏好的繃帶。
雨鹙見傷口包紮好了,便摸摸樨的頭:“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樨忽然心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拉住了他的衣袖問道:“你為什麼不提起我那個世界的事情了?紈族不是很感興趣嗎?”
雨鹙握緊拳,把衣袖抽出來,斟酌了一會兒,還是不知道如何和樨說這事,又想了一下,才道:“紈族並不著急,而且我覺得你還沒準備好。”
其實原因並非如此。
雨鹙沒有告訴樨,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之所以忽然對陰界不聞不問,其實是處於他的一點私心。
如果樨果真如他所說,在提供陰界情報以後失去了價值,不管他是否同意,她都逃不過消失的命運。可是他不希望那樣。
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期望,樨能夠長久地停留在紈族。
停留在他身邊。
沒有什麼理由,完全可以理解為少年衝動,可同樣毫無道理地,現在這股衝動正把握著他。身為掌控精神力的秘術傳人,卻為一種感受所掌控,陷入其中自知卻無意自拔。
他最後看了眼露出茫然神情的樨,隻能輕歎一聲她怎麼總是這麼傻,傻到無知無覺,隻看到所見而非所想。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雨鹙勾起唇角,露出微笑:“晚安。”
“哦,晚安。”回過神,樨連忙回答道,然後看著雨鹙離開。那扇雙開門打開又合上,月色短暫停留在地磚上,一直延伸到她的腳邊。
她看著又重新隻剩下燭光的房間內部,露出落寞的神情,自言自語道:“可是我已經想回去了啊……”
我想回到雨鹙身邊去。
她在床上躺下,一點睡意都沒有。
樨看似接受了雨鹙對自己的監禁,實際上她隻是在等待一個可能不會出現的“人”,那就是今天早上忽然出現的家夥,樨有預感它還會出現。
忽然鮫綃外麵乒乓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翻了,樨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腦仁隱隱作痛。她算是明白了,實際上她現在還有點害怕,根本不是想象中那樣能夠克服恐懼。而且那聲音過後就沒有了動靜,這讓樨害怕又好奇。
去看看?
樨下了床,她沒有穿鞋,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一點聲音也沒有。她朝聲源繼續走去,很快就借著月光看清了地上的碎瓷片,瓶中的水也流了一地。
那是一瓶樨叫不出名字的藍花,之前還沒看見,應該是雨鹙在她沒注意的時候放在這裏的。花朵還很新鮮,上麵沾著露水,看上去嬌嫩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