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晨光微露,竹苑內還一片安靜。沈誅顏早早下了榻,她沒有忘記玲兒交代的,辰時之前必須起床。
悄聲從對麵的門房打來洗漱的水,然後移步到羿瀾夜床邊。
他的滿頭烏黑長發鋪了一榻,側身臥著的他精致絕美的臉上少了些清冷,看起來還在安睡,許是昨夜酒作的祟。要打擾他嗎?
猶豫的瞬間,羿瀾夜已經緩緩掀眸,對上她的眼時還有絲晨起的懶散。
沈誅顏飛快的避開他的眼,恭敬的福了福身:“王爺您醒了,洗漱用水已備好。”
羿瀾夜靜靜臥著看了她一陣,才掀開被子,緩緩坐起身。滿頭烏黑的長發,隨著他的動作迤邐的滑過枕榻,悠悠然覆蓋在他的肩背上,讓那張美如冠玉的臉更出塵。然後,沒了動作。
沈誅顏不解之際,羿瀾夜的聲音帶著些許嘶啞飄進她耳朵:“要本王自己動手穿鞋麼?”
沈誅顏暗惱,立刻蹲身幫他穿起鞋子。行軍打仗她在行,貼身伺候人是頭一遭。真不知道還要忍受多少跟男人如此親近的事情。她以為,這些事情隻有夫妻之間才做。
幫羿瀾夜穿好鞋,沈誅顏抬頭起身的瞬間,他的一縷黑發從她眼前滑過,提醒了她,他的那頭長發,她得幫他束起。
他那頭妖異的長發,光看著都讓她心驚膽戰,如今,還得碰它,腦中浮現那情景,心跳又開始紊亂。
她忽略的是,羿瀾夜昨夜已經把寬衣解發這些事情都代勞了。他其實也沒有真正需要貼身丫鬟,但也不能讓她這貼身丫鬟當得太不成樣子。
洗漱好後,羿瀾夜坐到桌邊,隨手拿了本書翻看起來。
沈誅顏看著他披了一背的長發,覺得指尖都有些微抖。還是從幾櫃上拿了質地溫潤透徹的玉骨梳,鎮定的靠了過去。
手觸到他滿頭柔軟烏發,一顫,那發像是引線,一觸下已經開始燃燒,一直燃燒到她心裏,被她壓抑的心跳,“嘭”的爆發。
那種柔軟的觸感,第一次在一個男人身上體會到。絲絲撩撥著她的心,也絲絲勒緊她的心,提醒她,在她麵前的是雙手染滿她沈家滿門血的仇人。
反複壓抑著呼吸和心跳,努力鎮定的幫羿瀾夜束好發後,沈誅顏覺得比她上了次戰場還要精疲力盡。
放下玉骨梳,往衣櫃走去,拿出羿瀾夜的紫色繡金蟒袍,畢恭畢敬的端到他麵前。
羿瀾夜放下手中的書,在官服和沈誅顏臉上淡掃了兩眼。她這貼身丫鬟看來是不能盡責了,從她手上拿過官服,起身展臂套上。
紫袍上的絲線金蟒在陽光下發出炫目的金光,隨著他的動作蜿蜒扭動,最後緊盤在他腰間、胸前和手臂上。
沈誅顏在旁靜靜任這片金紫耀了她的眼,待那金蟒已完好的盤在他身上時,幡然醒悟,好像這也該是她的職責。頂著貼身丫鬟的名號,卻在旁觀看主子忙裏忙外的,也隻有她了吧。而羿瀾夜竟沒為難她。
待一切收拾好後,羿瀾夜淡淡看了靜立在一旁的沈誅顏一眼:“本王有個朋友在後院,你忙完後幫本王照顧照顧它。”
“是。”沈誅顏立即沉穩的應下。他這是何意?後院裏還有朋友?
羿瀾夜深眸從畢恭畢敬的她臉上一掃而過,眼底又隱隱透出看好戲的神情。悠然的邁開步子,袍袖漪漪,如清風般刮出了竹苑。
沈誅顏望著漸遠的紫色背影,那金蟒還在陽光下炫目。暗歎,能把白和紫的截然不同都穿得如此出塵的,也隻有他羿瀾夜了吧。
在竹苑把羿瀾夜的寢居仔仔細細收拾妥當後,沈誅顏去了後院。
她沒有忘記羿瀾夜早晨交代的事情。他說的朋友究竟是怎麼回事?
寂靜的後院,一地鋪展的草坪,牆根下圍著一圈茂密的銀杏樹,烈日當空,偶有鳥叫蟬鳴。沈誅顏在中央站了許久,鼻尖都已冒著細細汗珠,仔仔細細的把角角落落看了好幾遍。哪有他說的什麼“朋友”,除了一堆的花草樹木,就是當空頂著的太陽。
他是故意在耍她嗎?看來,耍她已經成了他茶餘飯後的一大樂趣。
正要轉身離開,忽聞遠處傳來一聲鷲鳴,她反射似的抬頭循聲望去。夜雪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過來。
待她看清楚遠處飛來的那隻通體雪白的鷲時,有一瞬的茫然,這……怎麼可能?師兄是斷不會讓夜雪這個時間來找她的。這無異於羊入虎口。
茫然的眼隨著那隻雪鷲降落到後院的地麵。此時,她才看清,它不是夜雪,隻是跟夜雪一樣是隻雪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