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有什麼從他身體裏一點一點往外流逝。眼皮有些沉重,靠在她肩上輕語:“顏兒,我休息下。你等會趕緊跟你師兄先離開。”
“不,王爺在哪顏兒就在哪,王爺不走顏兒也不走。”她瞬間淚如泉湧,還來不及抹去,新的又湧了出來……
她掉得越來越凶的淚,讓羿瀾夜蹙眉,輕勾薄唇淺笑:“傻丫頭,本王命硬得很,沒那麼容易死。聽話,等會跟你師兄先離開,本王晚些時候去找你們。”
她抽噎著,從一片淚眼朦朧中看眼前模糊了的他:“王爺你當顏兒是傻子嗎?你不僅要騙顏兒,連你自己也要騙了嗎?顏兒什麼事都可以聽你的,隻這一件絕不聽你的!”
她似乎聽到他的一聲輕歎。
“顏兒,為什麼這麼傻?”然後就再也沒有出聲,也無力再出聲。
她慌亂的看著他越來越白的臉色,隻覺手下的溫熱不要命的一股一股往外湧。
她似乎聽到了“吧嗒、吧嗒”,有什麼跌落在地麵上的聲音,這聲音越落越急,一聲一聲像是灼燒的炭火落在了她心口,她心口一片“滋滋”聲。膽怯的往腳下的地麵看去,眸中滿是驚懼。
他腳下的泥土上彙聚了一攤觸目驚心的鮮紅,如流不盡似的還在滴落。恐慌的輕搖著頭,不要,不要!
她知道他傷得很重,想抱緊他阻止那不斷往外湧出像是要流逝的生命,又不敢用力去抱他,怕弄疼他,隻能顫抖著輕輕圈住他,將臉緊緊貼在他胸口,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確認他一直在鮮活跳動的心髒。
都在擔心對方安危的兩人,忽略了正向他們偷襲過來的一個侍衛,等羿瀾夜從疲憊的眼皮下看見這個人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著沈誅顏用盡力氣轉身,伸手撫上她蒼白的小臉,對著懷裏的她溫柔淺笑:“顏兒,別怕,本王一定會帶你回去。”他怕是回不去了,隻要她能回去,就替他完成未完成的事情,他相信她可以!
隻是……好不甘心,他還有太多話沒對她說,還有太多想對她做的事未完成……甚至,從來沒對她說過喜歡……
沈誅顏從他苦苦支撐著沒有倒下的肩頭處,看到了那舉劍已奔至眼前的侍衛……
嘴角有絲苦澀的笑容,他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呢?從來不對她說喜歡,卻可以用血肉之軀替她擋刀擋劍,他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嗎?他想讓她一輩子不得安寧嗎?
用力抱了下身前的他,便決然的將他用力往側麵一推,羿瀾夜錯愕的看著一柄劍收勢不及,“噗”的一聲沒入她左肩甲,她眉都沒皺一下。
她對著他微笑,她那麼愛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看他為她赴死?她不會讓他死,她要他好好活著。樊涼還需要他,惜羽還需要他,其實,她也是需要他的,隻是她沒這個福分罷了……
腳步不穩的後退了幾步,腳下一空,她懸著的心卻落了地。
沒有她,他就可以安心回惜羽軍營了。臉上的笑變得安心而甜美,她要他記得她最美的樣子。然後,認命的任身體往後仰去。
“顏兒!”玉霞山頂傳來羿瀾夜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整個山頂似乎都在這聲呼喊中顫抖。
打得難分難解的段逸塵和西門挽清都被這聲呼喊驚醒,往懸崖邊看去,隻來得及看見她後仰的飛揚袍角。
“顏兒!”
“小東西!”
兩人同時放下了架在空中的刀和劍,往懸崖邊急掠過去。
崖下傳來沈誅顏清晰的一句:“師兄,我把他交給你,你必須讓他好好活著。”
崖上一片寂靜,隻有淒涼的風聲偶爾呼嘯而過。
段逸塵握著羿瀾夜的那柄劍站在崖頂,雙目空洞,再也不是溫潤如玉,靜止得像一尊雕塑。他想隨她而去,但她最後那句話卻製止了他的腳步。
羿瀾夜半跪在地上,手還伸向她掉下去的崖頂,想要抓住什麼,深眸裏是一片恐慌的不敢置信。怎麼可能?她剛剛還好好的在他懷裏……
急怒攻心,背後的傷口血流如注,白袍已成了血紅,本就有內傷,氣血翻湧再也壓抑不住,“噗”的吐出一口鮮血,蒼白如紙的臉上,嘴角流淌著妖異的紅,讓他看起來詭異得可怕。
西門挽清妖媚的細長雙眸裏是一片震驚,隨後變成了凜冽的殺意,回身看向那一臉錯愕,看著手中的劍不住顫抖的侍衛,一把揪了過來,細眸一眯:“誰讓你殺她的?”揪著侍衛領口的指,越握越緊。
“主,主帥……小的不是故意的……”侍衛滿臉無助的恐慌。
“哼,不是故意?”唇角一勾,毫無預兆的“噗”一刀穿心而過,妖媚的笑容是嗜血的殘冷,緩緩湊近那侍衛的耳朵,讓他聽得清清楚楚:“本帥也不是故意的。”
直起身死死盯著那目眥盡裂的侍衛:“幸好你不是故意,本帥給你個痛快,你要是故意,本帥會將你剝皮抽筋,淩遲至死!”最後四個字咬牙切齒。手一鬆,輕輕一推,“本帥給你機會,下去向她道歉!”就把那侍衛如破偶一樣推下了懸崖。
綿延的山峰吞掉了落日最後一絲餘光,昏暗的山崖上又恢複成一片淒涼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