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行人回到璟王府已是近半月之後。
在途中,羿瀾夜接到了皇帝羿程昊給他的回信。大體就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表麵客套之詞,之後,最重要的事,是說知道他在樊凉一戰中身負重傷,回城後不用立即覲見,待將養些時日再麵聖即可。
羿瀾夜思慮左右,決定回城後先去皇宮將虎符還與羿程昊,至於上朝涉足朝政之事,可以容後再說。
若真如羿程昊所說,他不立即覲見,隻怕羿程昊又會借機尋他的不是。
他忌憚他已久,此番說辭,不過是試探他,看他是否居功自傲,借戰功而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如若他有不宜之舉,他定不會放過他。
美其名曰讓他將養,不過是不想他剛得勝歸來士氣高昂就參與政事,也是讓他明白,做主的還是他這個皇帝。他真正的目的不過是想壓製他,滅他士氣。
到達羽梁後,羿瀾夜將沈誅顏和段逸塵先送回璟王府,安排好了住處。自己和蕭然則準備帶著虎符先進宮麵聖。
沈誅顏有些憂心忡忡,據棲傲閣的調查她知道,羿程昊一直視羿瀾夜為眼中釘,肉中刺。
老皇帝走得突然,新皇登機倉促,朝內當時一片混亂,新皇無力肅清皇室和權臣,隻好留了他,是為讓他製衡傅炎。又忌憚他奪皇位,於是放任傅炎,反讓傅炎又製約他。
如今他有傷在身,還要去赴這龍潭虎穴,怎能讓她不擔心?
但也明白,如今隻此才是唯一之計。
璟王府門口,她淡淡蹙眉看著羿瀾夜:“你進宮萬事小心,我在王府等你。”
羿瀾夜將她摟在懷裏輕撫著她肩:“放心,我有分寸,在王府安心等著我。”
然後便放開她,上了馬車和蕭然一起往皇宮行去。
沈誅顏目送了那馬車一路,直到再也看不見蹤影,淡淡舒了口氣,跟段逸塵一起進了王府。
在通往竹苑的路上兩人沉默的走了一陣,沈誅顏淡淡開口:“師兄,等他安然無恙回來,我們今晚就按計劃行事。”淡然得似在說一件與她毫無關係之事。
卻讓她身側的段逸塵蹙了眉,他知道她絕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淡然,此時心中恐怕已是翻江倒海。
她跟羿瀾夜互為對方連命都能舍,如此深的感情,是能說放就放的麼?
細細看著她沉靜的側臉:“顏兒,你可想清楚了。”
沈誅顏沒有看他,隻是木然望著前方漸漸清晰的竹園那片竹林,眸光開始閃爍不定。
她來時,這片竹林還是一片茂密蒼翠,那時,她恨他入骨。如今,這片竹林已滿目凋零,而她,已愛他入骨。不過就是眨眼一瞬,卻有太多的事情已經改變。
葉有枯榮,人有離合,萬物周而複始的規律人力無法阻擋,就如她愛上他一樣,當初誰也無法預料。便就這樣欣然接受吧。
“師兄,我想得很清楚。”看著那片竹林的目光不再閃爍。
段逸塵歎了聲,“好,師兄依你,你要是何時反悔,告訴師兄一聲便成。”
“師兄,你知道顏兒的,一但決定的事情,就絕不再反悔。”
“他若恨你你也不後悔麼?”
“不悔,讓他恨我總好過讓他時刻置於險境。”
段逸塵心下酸澀,看著她堅毅身影的目光也漸柔。如此執著真摯的一個女子,老天若不憐她,那就由他來惜她一輩子。
兩人計劃著這一切時,毫不知情的羿瀾夜也已到了皇宮。
至宮門口他便下了馬車,讓蕭然在宮門口候著,自己一路行將去元熹殿,以示對皇帝的尊重。
在他馬車停在宮門口時,便已有宦官在此候著,一個先行去通知皇帝,一個領著他往元熹殿行去。
在通往元熹殿的路上,他麵色蒼白,一路輕咳,是多日以來沒有過的模樣。
其實他身上的傷在段逸塵和顏兒的精心照料下已好得七七八八,他如此做為的是向皇帝羿程昊示弱。
羿程昊要借他受傷罷他一段時間朝政權,那他就稱病給他這個借口。裏麵外麵他都替他做足。
也為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不問朝政,讓羿程昊日後無尋他不是的理由。
他為羿程昊和自己都思慮如此周全,不過是為了減輕他戒心,讓自己有喘口氣的檔口。
他邁進元熹殿時,羿程昊已在龍椅上端坐,見他進來,立時露出一個笑容,朗聲道:“四弟為護樊涼身受重傷,朕深感心痛。賢弟理當先靜心修養,何須如此急著來見朕。朕不是都說了,讓你先安心修養。”
羿瀾夜心中諷笑,然卻是輕握拳置於唇間,“咳咳”輕咳了幾聲,待平複些呼吸後氣息虛弱的回他:“臣弟的傷,害皇上擔憂,臣弟有罪。臣弟確也須修養一段時日,這副病軀不僅不能為皇上分憂,反給皇上帶來困擾。隻是虎符置於臣弟手中,讓臣弟寢食難安,還是及早還予皇上,臣弟才能安心靜養,爭取能早日為皇上分憂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