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瀾夜這一休養就休養了十日,完全不問朝政,每日隻看書撫琴,一個人擺弄下棋子。難得有這麼清閑的日子,他也樂得享受。
他房間裏,沈誅顏曾睡過的那張小榻已命人撤走,凡是與她有一點關係的東西,他全數讓人扔了,他又變成了以前那個清冷的羿瀾夜,似乎他生命裏從未出現過那個女人。
蕭然一直隨侍左右。他跟了王爺這麼多年,王爺現在看起來跟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可他知道,他不一樣了。他以前的清冷是心之所至,可現在他分明能感受到他清冷下醞釀著一股壓抑的風暴。是因為那個女人。
羿淩天也來看過他幾回,知道沈誅顏已離開的消息,他還鬱鬱寡歡了好一陣。不過也估摸出了她在四哥心中的份量。
在羿瀾夜休養到第八日時,皇帝羿程昊的親信——福祿公公,登門造訪,奉皇帝旨意來探病。
羿瀾夜明白,這是羿程昊準他上朝了。
在第十一日時,他便著了官服按時入了朝。
一眾大臣在宮門外與他遇見,都是一陣熱情寒喧,恭賀讚美之詞溢於言表,無不對他護國之功讚譽有加。連傅炎也在內,讚譽之詞毫不吝惜。
羿瀾夜隻是微勾唇角謝過一眾大臣的過譽,深眸中無半點喜色。
一入元熹殿殿門,之前還與他熱鬧寒喧的一眾大臣立刻鴉雀無聲,之前的一張笑臉也成了一派冷色。
羿瀾夜隻在心中冷笑,麵色如常,走到自己的位置垂眸而立。
龍椅上的羿程昊見他入殿,倒是一派喜色,當著一眾大臣關切的說起了兄弟間的體己話:“四弟重傷初愈,切記勿要太過勞累,如有不適一定要與皇兄說。你為國為民操勞甚重,都未休養完好就急著為朕分憂,朕甚感欣慰。”
羿瀾夜即刻便對龍椅上的羿程昊躬身俯首:“皇上嚴重。能為皇上分憂解勞是臣弟的福分。臣弟的傷現在已無大礙,隻要皇上有用得著臣弟的地方,臣弟願出一己之力。”
羿程昊未再就此多言,眸掃過羿瀾夜,嘴角一勾,又狀似無意的提了另一件事:“四弟,上次朕與你提過的那個女子,為何不見你引她見朕?朕還以為,朕說得夠明白了,不想,四弟你還是沒有領會。”
他如此單刀直入,且是在議政殿上當著一眾大臣,擺明了是要讓朱顏覲見,讓羿瀾夜措手不及,仍是鎮定答他:“臣弟愚鈍,沒有領會皇兄之意。隻是,那女子,臣弟現在也不知道她在哪。”
“哦?可朕聽說,她是你的貼身護衛,你怎會不知曉她的去處?”羿程昊步步緊逼,他愈不讓他見,他就愈是要見,不見到那個女人,他決不罷休。
羿瀾夜還未答腔,與他站在一處的傅炎便開了聲,責怪似的看著羿瀾夜,似在跟家人說體己話:“四王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皇上都說了想見那女子,你之前未領會便罷,此時皇上都明白說了要見那女子,你怎能拂了皇上的意?”
又轉向龍椅上高坐的皇帝羿程昊,恭敬一揖:“皇上請勿要責怪四王爺,他有傷在身,之前受這傷病困擾,想是也沒有多的心思在旁的事上麵。如今傷病將愈,又來替皇上您分憂,您想見那女子,即便此刻不知那女子去處,也是可以花心思尋的。”
羿瀾夜麵色未變,聽他說完,心中冷笑:他倒是裏裏外外都做了好人,也便宜了自己。
羿程昊聽他如此說,麵色稍霽,看向羿瀾夜:“四弟,朕不管那女子在哪,給你三日時間,朕必須要見到。”
羿瀾夜知道大局已定,那女人,是逃不過了。
心中對那女人有恨,本不打算再見她。既然,老天安排他們再見,也好,他倒要看看,離開他,她過得能有多好!
對龍椅上的羿程昊躬身揖過:“臣弟遵命。”
要見那女人並不難,隻是他一直不想去見她罷了。她既把他們之間的感情棄如敝履,他又何必視之為珍寶。
兩日後,羽梁城北邊群山下的棲傲閣內,段逸塵替沈誅顏把著脈:“顏兒,你腹中的孩子現在胎相已穩。”
沈誅顏垂眸撫著小腹,臉上一片初為人母的幸福,自然的想到孩子的父親,也不知他好不好。她自私的帶著孩子離開他,這些日子,她不止一次的後悔過,可她別無它法。
段逸塵看了她陣,覺得有個消息還是告訴她,“羿瀾夜休養了十日,已經開始上朝了。”
“嗯。”她淡淡應了句,心下替他擔憂,皇帝和傅炎於他就是豺狼虎豹,他這一上朝就又該腹背受敵了,怕是不好過。
她的淡然讓段逸塵蹙了蹙眉:“你就一點不擔心?”
她淡淡一笑:“擔心又能怎樣呢?我相信他。沒有我在,他應付皇帝和傅炎要輕鬆許多。”
段逸塵看了她半晌,似是歎了聲,“顏兒,其實有時候我都覺得,你對他是不是殘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