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舒雲被廢的這個夜裏,狂風大作,夾著雪花漫天卷。
傅舒雲這個權傾後宮的貴妃被逐出宮,宮裏除了初聞這個消息時震驚了一時,到了夜裏就已完全恢複平靜,所有人都當沒事發生過。
這便是皇宮,所有的榮辱興衰,就算讓人震驚,能激起千層浪,也都隻在一瞬,不會對任何人產生更深遠的影響,他們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都知道明哲保身。
在這個皇宮中,人情冷暖早已被人看透、看淡,對所有突然的變故,上到皇帝,下到宮女、太監,都已能隨機應變,適應得很快。
傅舒雲這個貴妃,進宮時,鳳冠霞披,榮寵加身,離開時,粗布麻衣,袖不沾塵。
她在漫天風雪中,一步一步邁出了這個叱詫了七年的皇宮,一次也沒有回頭。子都如影隨形在她身後。
傅舒雲每邁出一步,曆曆在目的往事便在眼前劃過一幕。
七年前,她為了傅家邁進了這個紅牆碧瓦的牢籠,失去了愛人,親情。七年後,她掙脫了這個枷鎖,卻再也回不到七年前了。
她失去的一切,不會因為她離開這個牢籠而回來,連得到過的權力也成了泡影。她現在是真的一無所有了。
她麻木的哼笑了聲,她前路茫茫,現在該去哪都不知道。傅家還會收留一個失了勢被逐出宮的人嗎?
隨著她跨出宮的最後一步,宮門也在她身後緩緩合上。
聽著宮門關閉的“哄哄”聲,她的心也被碾碎成泥,埋進了黃土。
隨著宮門“哢噠”上鎖,傅舒雲仰頭眸一閉,任狂風卷著雪花撲上她麵頰,這種涼意怎麼也比不上她心中涼。
身後的宮門再無動靜時,她回頭最後看了眼這個她爭鬥了七年,得到過,也失去過,給了她七年崢嶸歲月,榮辱並存著的高牆碧瓦的皇宮,便拖著步子緩緩離開了。
她身後一丈遠的地方跟著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一個如影子一樣跟了她七年的男人,第一次離得她如此近,光明正大的跟在她身後。
傅舒雲離開了皇宮,子都也從皇宮消失了。
三更過後,漫天風雪中,子都抱著已昏迷的傅舒雲敲開了璟王府的大門。
一向不求人的子都,對著開門的人開了口:“求你,向璟王通報。”
開門的人看了眼他手中抱著的女人,這女人皇城中無幾人不認識,隻是,現在這個女人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大半夜,這男人抱著這昏迷的女人找過來,必是走投無路了。
猶豫了片刻,開門的人便麵色犯難:“公子,不好意思,璟王府不能收留你們。”說著便要將門關上。
子都再也管不了許多,一個用力將就要合上的門撞開,開門的人被撞得彈到了一邊,跌坐在地上,子都抱著傅舒雲一路在璟王府狂奔向竹苑。再不讓傅舒雲能有個溫暖的地方休息,隻怕她會挺不住。
“喂!你不能這樣!”開門的人邊喊邊從地上爬起來,匆忙將門合上,就跟著子都一路往竹苑跑去。
子都撞開竹苑的大門時,羿瀾夜正準備去了外衫就寢,見到撞進來的人和他手上抱著的人,眉斂了斂,停了解衫的動作,轉身麵向他。
蕭然已跟在子都身後閃了進來,拔劍就要向子都攻去,羿瀾夜出聲阻止:“蕭然,你先出去。”
蕭然冷掃了眼屋內抱著傅舒雲站著的男人,冷哼一聲,將劍一把插進劍鞘內,轉身走了出去。
開門的下人此時也跌跌撞撞跑了過來,蕭然對他使了個眼色,來人立即會意,朝屋內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羿瀾夜掃了眼子都手上抱著的已昏迷的傅舒雲,眸落到子都臉上,淡道:“子都隱衛大半夜擅闖本王王府是何意?”
子都周身清冷,麵色蒼白,抱著傅舒雲二話不說,就單膝跪在羿瀾夜麵前,俯首:“璟王,請你救救她。”
羿瀾夜負手冷看了他半晌,“本王為何要救她?她是被皇帝廢了的妃子,還要將本王的女人杖斃,於情於理,本王都不該救她。”他一字一句道,“要救她,你該去丞相府,不該來本王府上。”
子都一直冷然的麵上閃過痛色,“她回過丞相府了,被趕了出來,說她是帶罪之人,會連累丞相府,丞相府不能留她。”他清冷的聲音隱隱顫抖,“她在皇城的街道上遊蕩了兩個時辰,筋疲力盡,全身凍透,昏了過去,子都不得已,才過來求王爺。”
羿瀾夜蹙了蹙眉,不想傅炎如此狠心,都說虎毒不食子,他竟為了自己的利益,連親生女兒的命也不顧了。
“丞相府都不肯留她,本王又有何留她的理由?本王若將她留在這豈不是擺明了跟皇帝作對?”
子都沉默片刻,“請璟王念在多年的情份,念在她這七年從未將你忘記,念在她一時衝動要杖斃朱顏也是因為在意你的份上,救她。”頓了頓,“等她身子好些,子都會帶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