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湘牽著傅贏的小手走在樹蔭下。
手掌那麼大的法國梧桐落葉多了,傅贏喜歡踩在那落葉上,一跳一跳的,他說神仙就可以踩著樹葉飛。
但是今天,孩子悶不吭聲的,隻悶頭規矩的走路。
蘇湘捏了捏孩子的小手,她來接傅贏的這麼多天裏,孩子把她甩在身後,不肯給她牽手,今天還是第一次,而且沒有拒絕她。
蘇湘微微的笑了下,這時候身後一輛車開過來,卷起的灰塵揚起,蘇湘抬手將傅贏抱在身邊背過身體給他擋住,車子停了下來,同時關門聲響起。
等風過,蘇湘放下手臂,微眯著眼看著麵前的女人。
常妍沉了口氣,看了一眼蘇湘過後,微彎腰對著傅贏溫柔笑道:“傅贏,怎麼開始走路回家了呢,上車,我送你回去。”
蘇湘一看她這狼外婆的模樣,心裏就一頓惡心。
她轉了下身體,擋在傅贏的前麵對著常妍道:“傅贏自己上下學,既可以鍛煉他的獨立能力,也可以讓他鍛煉身體。”
她頓了下,微微一笑說道:“常小姐長期以來很照顧傅贏,我這麼跟常小姐解釋,是客氣,希望你能明白。”
說白了,她是傅贏的媽媽,她才是決定傅贏怎麼走的那個人。
常妍捏了捏手指頭,對著傅贏笑了下,直起腰來對著蘇湘時,臉上掛著同樣客套的笑,她道:“蘇小姐,我知道你是傅贏的母親。但是這三年你不在,可能你不知道,傅贏作為傅家的繼承人,要受多少教育。”
“他今天晚上還有風險投資模擬課,在這之前,他必須要完成學校布置的所有作業。路上他自己走路回去起碼三十分鍾,而這三十分鍾,本來是他可以用來做作業的時間。”
蘇湘的呼吸微窒了下,目光閃了閃。
傅贏作為傅家的繼承人,要接受多少教育,她當然知道。在他還在學習母語的時候,就開始同步的學習其他國家的語言了。
而所謂的風險投資,她出身蘇家,當然也清楚。
精英教育,從孩子小時候就開始培養他們的戰略眼光,蘇潤到了中學的時候才隻學到皮毛,到了大學給他一筆錢做投資,賠的一幹二淨。
但常妍那番話,最刺她的是,她在提醒她,這些年在傅贏身邊照顧他的,不是她,而是她。
蘇湘捏了下手指頭,輕輕吸了口氣說道:“常小姐,你可能還沒有弄清楚一件事情。可能這幾年你照顧傅贏,不小心把自己代入到了某個角色中去了。”
“但是,常小姐,我比你更清楚怎麼去教育一個孩子。因為我是真正生養過孩子的人,知道什麼對他是真正的好。”
“常小姐如果喜歡孩子,喜歡某種感覺的話,不妨自己結婚,也去生一個,這樣更加有感覺。”
一番話,常妍的臉色又紅又白。
一口氣在喉嚨梗了梗,她道:“蘇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這樣平白找來帶走傅贏,寒川知道嗎?”
“卓雅夫人知道嗎?”
“我隻知道,卓雅夫人是很放心將傅贏交給我來照顧的。”說著,她也停頓了下,低眸掃了傅贏一眼,臉上盈起笑意,“周六的時候,我跟傅贏還去了郊區莊園一起玩的。”
“傅贏,對嗎?”
蘇湘像是被針紮了下似的一陣銳痛,她在教育機構等了一個上午,原來,他們去了莊園玩?
她看向傅贏,傅贏躲閃著她的目光,垂下了頭,一隻小腳腳尖點著地麵的落葉。
蘇湘輕輕的吐了口氣,再次的抬眸看向常妍,聲音也冷了下來,她道:“常小姐,我不知道你當著傅贏的麵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傅贏是我兒子,我是他媽媽,我接他放學有何不可,為什麼我要經過別人的同意?”
“倒是常小姐,請問你是以什麼身份來的呢?”
“就我所知,傅贏的家教老師是吳老師,他的家庭保姆是宋媽。如果是她們任何一個來接走傅贏,我倒是可以放心讓她們帶走孩子。”
常妍一張臉再度的漲紅,卻被堵得啞口無言,蘇湘睨了她一眼,不想再跟她浪費時間,也不想再看到她的臉。
她道:“如果常小姐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你隨意。”
說完,她便拉著傅贏的小手繼續往前走了。
常妍轉身,恨恨的看著蘇湘又一次的在她麵前帶走傅贏,被一個肮髒的女人狠狠的羞辱,她眼眶裏麵的淚水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蘇湘拉著傅贏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確定那個常妍不會再追上來以後,蘇湘鬆開了傅贏的手,自個兒往前走去。
傅贏的小手被捂得熱熱的,乍然一冷,呆呆的看著蘇湘丟下他往前走了。
他皺了皺小眉毛,將垮在一邊的書包帶子拉上肩膀,小跑著追了上去。
他跟在她的身側,稍稍超過她一些,小腦袋往左上角抬起,瞧了眼蘇湘道:“你生氣了嗎?”
他沒有去教育中心,去了郊區玩,她生氣了嗎?
蘇湘抿著嘴唇不吭聲,傅贏咬了咬小嘴,呐呐的跟在她的身邊。
默不作聲的又走了一段路,傅贏的書包卸下肩膀,他的胸口起伏著,眉毛擰了起來,似乎也是生氣了。
腳步一停,他生氣的將書包摘下來,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大聲道:“我不走了!”
蘇湘停下來,轉頭看著傅贏。
見他皺眉繃著臉,那模樣跟傅寒川簡直一模一樣。
她淡聲道:“將書包撿起來。”
“我不!”傅贏索性腿一彎,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來了。
“你不也放了我鴿子!你都沒管我!我就隻一次,你生氣什麼!”
蘇湘默了下,往回走了幾步,到他麵前。她將書包拿起,拍了拍上麵的灰塵,想要往他身上背,傅贏推開了她根本不肯配合。
“你走開。”他打開手表,準備打電話叫人來接,蘇湘一手摁住了他的手表說道,“我沒有生氣。”
傅贏毛著眼睛瞪她,根本不相信。
蘇湘輕歎了口氣道:“我生氣的是剛才常小姐說的那些話。她對你那麼了解,但是我卻對你知道的那麼少。”
她回來,跟孩子的接觸也就這一點點的時間。
她心裏難過的是,她錯過了孩子成長最有意思的時候。從一個話都說不太連貫的奶娃娃,到現在已經開始學習風控投資,那種飛躍她幾乎難以想象。
他還會別的什麼呢?
傅贏的眉毛舒展了開來,看了看她,眨了下眼道:“你真的不是為了那個生氣嗎?”
蘇湘輕笑了下,一把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拍他屁股上的灰塵,也趁機的教訓了幾下:“都多大的孩子了,還是個男孩,怎麼能學著坐地上撒潑呢,誰教你的……”
傅贏嘟著小嘴臉紅了下,伸出手臂將書包背起來。
他得不到東西的時候,就會坐在地上哭鬧,這樣她們就會把他要的東西給他了。
如果他不願意去上課,坐在地上那麼鬧一下也是可以的。
當然,前提是爸爸不在的時候。
他理直氣壯:“我還是個孩子,孩子就可以這樣。”
蘇湘嗤笑了下:“你是個孩子不假,但是你這樣子,連良見到過嗎?”
傅贏立即忽閃了下大眼睛,往後看了一眼,好像身後連良瞧見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