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湘看到他就馬上站了起來:“宴老板。”因為他是枕園的主人,她覺得還是按照舊稱呼比較好。
宴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走到沙發上坐下,將他的手杖放在茶桌上。
宴孤看到他坐下後,才跟著坐下,宴霖看著蘇湘:“坐。”
蘇湘跟傅寒川落座後,兩人也不說什麼,反正一切都要從那幅畫開始說起。在他沒有任何舉動或者開話之前,他們都一致的保持了沉默。
宴霖掃了他們一眼,視線落在那幅畫上麵,宴孤看了看他的神色,拿起畫拆封。
紙張撕裂的嘶嘶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挑動著蘇湘的神經,她緊緊的盯著宴霖,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封紙落地,畫全部的顯露出來,就見宴霖皺了皺眉頭,轉頭不悅的看向蘇湘道:“蘇小姐,你拿這幅畫給我,是何意?”
蘇湘看他的表情不對,如果他是葉承的話,見到這幅舊作,不可能是這個反應。她前傾身體去看那畫,宴孤也將畫反了過來。
扶桑花!
蘇湘目瞪口呆,怎麼回事,怎麼會是扶桑花!
她快步上前把畫拿了過來,上下左右前後都看了一遍,她沒有眼花,就是扶桑花!
傅寒川隻知道蘇湘從賀老頭那裏買了一幅薑花圖,但是那幅畫已經被包封起來,也就沒讓她再打開看。
他看向蘇湘,這時候宴霖冷漠的聲音響起道:“蘇小姐,你為了脫困,使出這種招來,是覺得我這個老頭子很好戲耍?”
蘇湘氣色凝重,她看了眼手上的畫,放下,抬頭對著宴霖鎮定道:“我的畫被人掉包了。原本,是一幅薑花圖。”
她有些後悔,沒有將拍下照片來保存。相機對畫色有影響,當時覺得這幅畫太珍貴,又已經被她所持有,她就沒舍得拍。就連後來傅贏要看時,她也是小心翼翼的拆開,沒多一會兒就又包起來了。
宴孤冷哼了一聲道:“沒有見到你所謂的薑花圖,蘇小姐怎麼說都可以。”
蘇湘道:“如果我要騙宴老板的話,我完全可以找人畫一幅隨便什麼薑花圖,又何必找了一幅扶桑?”
“此外……”她看著宴霖,“雖然現在看不到那幅畫,但是我見過那畫,知道上麵畫的是什麼。”
“一個女人捧著白色的薑花,花縫中透出一雙與我相似的眼睛。”蘇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提醒著宴霖什麼。
她想,那時宴霖肯放過她,可能與這雙眼睛也有關係。
宴霖緊閉著嘴唇的模樣威嚴,沒有說什麼,蘇湘再接著道:“作畫人寫的名字是——葉承。”她又清楚的背出作畫的時間,以及上麵印章的圖形。
“這幅畫,是我從畫商賀老先生那裏購得,他說他在二十年前,由葉承手裏購來,此後,那位葉承就失蹤了。”
“宴老板如果對這幅畫有印象的話,應該知道,我說的不是假話。”
蘇湘直視著宴霖的眼睛,再補上一句話道:“如果宴老板對那幅薑花圖毫無興趣的話,不會在我說起那幅畫時就馬上回來,是不是?”
宴霖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臉上露出似是一抹笑的表情,他道:“蘇小姐膽大心細,條理清晰,我如果不承認都說不過去了。”
“隻是蘇小姐,就憑一幅畫,你怎麼就偏偏找了我呢?我見過那幅畫,但我並不擁有它。”
蘇湘道:“宴老板,之前因為一道菜,我覺得你與我母親有淵源。而現在,我又得知這裏出現了疑似我母親的墓地,這一樁樁事情,我並不覺得這隻是巧合。我想也隻有宴老板能夠告知了。”
“如果宴先生能夠告訴我,葉承是誰,我也會感激不盡。”
說完話,蘇湘靜等著他的回答,氣氛比之前等待的時間更加凝重,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正在激烈的跳動。
距離她想要得到的答案,就隻差一步了,隻要他開口。
比之前任何時間都要長的沉默,宴霖語氣沉沉的道:“你覺得是誰?”
蘇湘直視著他,回道:“你。”
周圍空氣都好像隨著那一個字而沉了一下,宴霖冷笑了下,似乎對這個回答給了嘲諷的否認,他道:“我隻是個廚子而已。”
蘇湘料想以他的謹慎,不會輕易表態,於是慢慢的說出了葉承與沈煙,還有蘇明東的糾葛。
她最後道:“葉承十年後歸來,打算帶著沈煙遠走高飛,卻被蘇明東找到。蘇明東又一次的從他手上奪走了沈煙,這一次為了徹底的讓沈煙死心,斬斷他們的關係,他打傷了葉承,讓他再也不能拿起畫筆。”
她再看了下宴霖的腿:“葉承受了很重的傷,無法治愈,在賣了那幅薑花圖以後,他就離開了北城,再也沒有出現過。再然後,就是二十年後的複仇故事了。”
“這後麵的故事,宴老板一手布置,我想,不需要我再詳細說了吧?”
“蘇明東慘死,沈煙陪著他一起死了,蘇氏沒了,蘇家老宅也被夷為平地,蘇潤妻離子散,成了一個廢人。宴老板,我說的對嗎?”
宴霖微微撇過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蘇湘看到他握緊的拳頭,還有他發白的臉色。
她說的已經如此詳細,除非宴霖能夠說出些別的什麼來讓她信服,不然,他就隻能承認了。
可他什麼都不說,讓蘇湘不上不下的卡在那裏,這就讓人鬱悶了。
這時,宴霖忽的站起來,一臉怒色道:“蘇明東,那是死有餘辜!”
蘇湘被他嚇了一跳,她抿緊了嘴唇緊盯著他,等著他忍不下去再多說一點兒。
宴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那些壓在他心裏的往事,仿佛雪崩似的都倒了出來,他道:“三十多年前,俞可蘭嫁給了祁海鵬做續弦,卓雅嫁給傅正南,卻一輩子都沒辦法得到他的愛。而沈煙與葉承大婚,他們本能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
“蘇明東他覬覦沈煙已久,他橫刀奪愛,強娶豪奪,活生生的拆散一對戀人,羞辱葉、沈兩家,此仇不能報?”
宴霖像是點燃了火,眼中冒著火光,他往前走一步,以十分的狂怒氣勢壓進,蘇湘被他的麵色駭到,吞了口口水,她沒有想到,宴霖發怒起來會是這樣,著了魔似的。
傅寒川上前,將蘇湘往後麵拉了拉,蘇湘跟著後退了兩步,宴霖再道:“葉承付出十年心血,沒日沒夜作畫,熬垮了身體,隻為了再回來能夠帶走她,可是他得到的是什麼!他被人出賣,被人打斷手腳,被毀容!”
“他被人丟棄在那荒墳地,隻能等死。如果不是被人發現,他就死在了那裏!”
“蘇家的下場,完全是蘇明東他自己造的孽!”
麵對著宴霖瞪眼怒目的猙獰,傅寒川把蘇湘護在了身後,等他發泄完了,傅寒川冷靜道:“宴老板,你所說的悲痛,我能夠感受到。但你現在麵對的是蘇湘。”
“你能夠感受?”宴霖悲愴的反問一句,狠狠的看了一眼蘇湘,轉過頭去,狂怒之後的氣息依然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