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是美麗而脆弱的,就如同人的生命。
同樣是這寒風凜冽的雪夜,有的人在金雀樓上烘著火爐,吃著酒菜,抱著姑娘,大開著窗戶觀景。
可有的人卻隻能在破廟的殘垣內,團起身子緊靠著牆角瑟瑟發抖,暗自咒罵老的無情。
夜非可能是一個代號,誰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是男是女,甚至在昨夜之前,這個人在江湖上仿佛從沒有出現過。
可他出名卻很快,因為一名刺客是否有名,既不看他手段多麼高明,也不在於他殺了多少人,而是看他殺誰。
夜非出名,在於他一夜之內殺了刀門鬆鶴、獵風、蒼火三位堂主,每人屍體旁都以劍尖蘸血刻下夜非三個大字。
金陵王城,豪俠名士雲集之所,號稱武功高絕的幫主掌門猶如過江之鯽。可沒人敢去招惹刀門,門主雲烈二十一歲就以一柄大夏龍雀刀打遍金陵,開門立派十六年未逢敵手。門下十八個堂口,幾乎壟斷金陵水運、當鋪、妓院、酒樓等各大行當。而鬆鶴、獵風、蒼火堂的三位堂主,更是刀門裏排名前十的高手。
三個人都曾好好的抽出兵刃,也認認真真的擺好了架勢,可全都被一劍穿喉而死,他們瞪大了眼睛,卻發不出聲音,表情裏寫滿了驚恐。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第二,整件事就傳遍了金陵,這個武功匪夷所思的夜非,經過一眾人的口,越越離譜,最終被成了修羅惡鬼。
人們往往就是這樣,愛看新星乍起,更愛瞧大廈傾倒。可刀門橫行江湖十年之久靠的不是十八個堂主,也不是富可敵國的財力,靠的是雲烈不敗的金刀。
此刻,金雀樓頂的密室裏。四個人正跪在雲烈的麵前。
“此事,我們可去。”這六個字既是問句,也是懇求。聲音裏不帶一絲感情,仿佛隻要得到肯定的答複,夜非就已是個死人。
這四個人既是雲烈的貼身護衛,更是他的入室弟子,他們每一個人的手上都至少有上百條人命。近三年來,雲烈的刀沒有出過鞘,可他的威名更甚。並不是他懶,不願意動手,隻是這四個人做的要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在外他們是溫文爾雅的世家公子模樣,話彬彬有禮,待客熱情周到,無論他們中的哪一個走在街上,都會惹得姑娘們心神動蕩。可當他們帶上了麵具,提起了刀,殺起人來,無論你是多麼強硬的鋼鐵硬漢,無論你剛吃過多麼美味的珍饈佳肴,都會吐得一幹二淨。那是一種瘋魔的狀態,他們甚至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在那種刀法裏,他們已忘記自己是人,也絕沒有把對手當作人。見過他們出手的人,一生都不會忘記那種感覺,隻要看到鮮血就會嘔吐。他們有一個可怕的代號,“瘋刀四鬼”。
可這一次雲烈沒有點頭,他伸出手抱起了暖手爐,緩緩道:“婉兒今夜笄禮,不宜見血,你們隨我下去吧。”雲烈的妻子早夭,隻留下這麼一個女兒,眉眼像極了她母親,雪白的膚色,靜柔的美麗,仿佛她在哪裏駐足,哪裏就成了詩歌畫卷。他很疼愛她,就如同疼惜自己的眼睛。
今日正是雲婉兒十五歲的生日。笄禮過後便是成人,金雀樓內燈火輝煌,各位幫主財閥世家公子都來觀禮。有的人自然是來看看熱鬧,可更多人是想趁此機會親近佳人,如果有機會覓得芳心,日後揚名立萬指日可待。
見雲烈到二樓主座坐定,樓上樓下的客人們不由得停止了剛才熱烈的寒暄。隻聽得迎賓唱禮的吆喝聲,吉時未到,還有不少人剛來,送來的豪禮會有專人記錄並吆喝一聲,諸如滄海幫李霸,玉雕龍一對,金錢幫沈三爺,黃金萬兩之類。
可就在吉時將到要封門開宴的一刻,一個白衣少年提著個方形的大盒子邁進了大堂。隨手一扔,就將盒子丟給了二。
“我這份大禮分量足夠,你舌頭伸直了給我念。”這少年眼中帶著狡黠的笑意,眉毛上挑著靠在門框上,右手提著個大酒壺,不斷的向嘴裏倒著酒。
“楊、楊、楊俊卿,賀、賀禮夜非的,人、人、人頭。”唱禮的二念完盒子上的字條就癱倒在地上。
“什麼人,竟敢在這裏放肆。”“真是找死,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大概當時整個廳堂內所有人的心裏都在嘀咕這兩句話,可沒有一個人敢嘟囔出來,他們不敢議論,隻能看,看這個年輕人的死法。
可沒想到的是,雲烈竟然笑了,還笑的很大聲。他覺得很有趣,他甚至在這個白衣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那種目空一切的眼神,很多人一生都不曾有過。因為人生在世,總要有所顧忌,存有圖謀,必要壓抑本性。
“你可知道今是什麼日子?”雲烈站起身,沿著樓梯向下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