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此時進去,免不了被一頓打罵。
腳步便有些踟躕,隻她自就被教授了孝悌之道,若是聽而不聞,又覺得良心難安。
正猶豫時。
見著自己房門內,探出一個腦袋,正是她八歲的妹妹,她麵含機靈地左右看看,隨後壓低了聲音:“二姐,你別過去了,娘的脾氣越發不好,過去還被打罵一番,何必去吃那個虧?”
元令芨再次回頭看了看那個房門,猶豫了一會,對著妹點點頭,推門進了房裏。
這些日子,她娘整個饒精神都十分不對。
那樣陰沉的目光,讓她見了都覺駭人。
而且她不肯出銀錢給她爹看贍事,也在元令芨心裏紮了一根刺。
哪怕她知道自家並無太多積蓄,但一個銅錢都不出,盡要指望她祖父母,實在不過去。
她覺得她娘已是變了,變得讓她不認識,甚至是害怕。
從前她即便嚴厲,對她們多少還有些疼愛,隻如今卻又不同,眼中已再看不見任何溫情,隻剩下了怨懟。
此時她隻想離著她娘遠些。
元令芨進門,將門緊緊關上,吐出一口氣,還莫名覺得有些痛快。
但這股快意隻是一閃而逝,馬上又露出了難色。
在她爹麵前她得輕鬆,其實心裏半點底都沒櫻
讓她一人負擔起整個家,放在從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她也有些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行事。
元令芨一整夜都輾轉難眠,及至了明,早早爬了起來。
正要出門時,一旁的元令月也睡眼朦朧地坐起身:“二姐,你怎的起那麼早?”
元令芨放輕了聲音:“我去外麵摸些魚。”
上元村外有一條河,村民們需引水灌溉,便挖了一條條的溝渠。
那些溝渠水不深,還時常有些魚蝦,他們自就喜歡結伴去那裏摸魚,哪怕那魚不大,但多少也算個葷腥。
元令月一骨碌地爬起:“二姐,我與你同去。”
她娘那樣的脾氣,她也覺得害怕,也不想獨自去麵對她的怒火,便聰明地選擇與姐姐一同去摸魚。
出去的路上,元令月雙腳踩著晨露,歪著頭對她道:“二姐,我已經許久未曾吃魚了,等會我能吃一口嗎?”
因著她爹是家中頂門的勞力,從前他們家中所有的葷腥都是先緊著他來。
隻一口葷腥本就難得,最後往往也剩不下什麼,即便有,她娘也多半會留給弟弟,她們能吃到口的極少。
如今她娘腳傷起不來床,她就想著與她二姐磨一磨,在爹娘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嚐上一口。
隻一口她就能滿足了。
元令芨卻是搖頭:“這魚不是我們自己吃……”
“那要給誰吃?”
“此番爹能留下命來,多虧了祖父祖母舍了銀錢,我們沒有能力報答,隻能捉些魚送去,盡一盡心意……”
“不能用別的東西嗎?”那口魚她實在是很想吃。
“我也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能拿得出手……”
即便這魚也是拿不出手,但相較於野踩物,到底還算口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