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瞌睡有點短,確切說,常寧有事放不下,睡不著,心裏惦記著商洛能不能說服皮月桂。
說實在的,常寧關心的不是尚未謀麵的省委記仇興華,而是商洛那邊的消息。
黨代會正在京城開得如火如荼,老爺子的退居幕後已成定局,今後頂多是通過他的徒子徒孫發點威,或逢年過節時出來亮個相以示存在,仇興華既然過去和老爺子沒有多少來往,現在就更沒有理由來親近了。
百忙之中的一個電話,隻是表示一種姿態,表示對老爺子的尊重,除此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今後在西江省的日子,更多的要靠自己的努力了,老爺子還有楊老爺子,那隻是風雨人生路,最後最後的一垛保護牆,不到萬不得已,不應該驚動兩位古稀之人。
而商洛那邊的消息,關糸的卻是自己的切身利益,是自己今後幾年能否平安渡過的基礎。
讓皮月桂離開萬錦縣,五年之內不準回來,確實是忒毒的一招,而且指定他住到萬川縣去,實在有點欺負皮月桂了,或者說,簡直是對皮月桂的汙辱,誰都知道,他皮月桂和萬川縣矛盾很深,讓他暫居萬川縣五年,等於讓他寄人籬下啊。
在西江省,有兩個以河界為鄰的縣,就是萬錦縣和萬川河,兩百多公裏的縣界,就是一條從大山深處延伸出來的錦川河,愛也錦川河,恨也錦川河,曲折溫婉的錦川河,承載了兩縣百姓太多的愛恨情仇。
萬錦萬川兩縣的五千多平方公裏的土地,都屬於錦川河流域,錦川河就是兩縣人民的母親河。
常寧攤開地區,審視著他的“領地”。
這母親河有點偏心眼了,給她的兩個兒子是兩重截然不同的天地啊。
萬川縣往北就縣省會南江市的郊區,那是一個巨大的江河衝積平原,萬川縣十分之七的土地屬於平原,四季分明,氣候溫暖,土地肥沃,萬物競生,是西江省著名的漁米之鄉,剩餘的十分之三,則是和銅山縣連在一起的戀巒,銅山者,銅盛也,金屬多伴生,有銅有金銀,改革開放後,萬川縣的西部山區相繼發現了銀礦金礦,萬川縣發達了,經濟指標和生活水平,把本來就落後的老大哥萬錦縣甩得更遠了。
反觀萬錦縣,地盤足有萬川縣的兩倍,卻是山牽山溝連溝,窮山惡水,地瘦人貧,連塊百畝的平地也找不到,建國三十多年來,年年吃的救濟糧返銷糧,礦無金銀銅鐵蠟,田無稻麥梁棉油,被錦江地區其他縣市嘲為天字第一大包袱,級機關的領導見了萬錦的幹部,尤如見了蒼蠅似的,怕人家又是來要錢要糧的。
每當秋冬季節的枯水期,萬錦川河水位見底,剩水無多,便是兩縣兩岸百姓為水而鬥的日子,年年缺水年年鬥,流血衝突不斷,積怨蓄仇頗深,至今沒有緩和的跡象。
把皮月桂逼到萬川縣去,是對他最嚴厲的懲罰。
縣委辦公室主任李效侖,帶來了常寧要的辦公室工作人員名單和簡曆。
“常記,這是您要的名單和簡曆,麵的是縣委辦公室的,下麵那份是縣政府辦公室的,一共是十一位……這兩份呢,一份是縣委縣政府小車班非專職司機名單,一份是縣武裝部轉過來的,今年退伍軍人待業名單,我稍作了一些刪減,一共有十七位。”
常寧一邊請李效侖坐下,一邊接過他遞來的名單,粗略的翻了翻。
在萬錦縣選秘選司機,和在青陽時相比,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事情啊,青陽是自己的地盤,摸人家的老底,一摸一個準,在這裏可就不同了,滿眼盡是陌生人,不得不小心謹慎了。
“李主任,你這是撒大網捕魚啊,請你辛苦一下,把兩份名單縮小一下。”
常寧微笑著,將名單推回到李效侖麵前。
李效侖一怔,心裏是一喜一憂,喜的是這位娃娃記挺開明的,不像昨天那樣,端著架子難以接近,憂的是這份信任是把雙刃劍,選對了,固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從此李效侖三個字,在新記心目中留下了位置,選錯了,或者選的人不合新記的心意,那以後就會失去新記的信任,這年頭,最嚴重的事,也嚴重不過做下屬的失去了領導的信任啊。
“常記,這個,這個工作麼,我以前也沒有做過,隻能,隻能提供一點個人的看法……”
很明顯,直截拒絕領導的要求,無異於自斷生路,這個娃娃記人小心大,借選秘司機之機,順便也在考驗縣委辦主任的能力啊,不但不能拒絕,而且還要硬著頭皮接受考驗。
李效侖心裏暗暗叫苦,昨天晚回家,老婆還說來了個毛頭娃子當記,他這個縣委辦主任可以輕鬆一陣子了,真是婦人之見啊,以他三朝元老的經驗,他斷定,這個娃娃記來曆不小,能耐比前幾任縣委記大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