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帶回來顧思明的話,讓李耀先吃下了一顆定心丸,眉頭一舒,閑著也是閑著,主動的表示,要出去搞點酒菜小酌一番。
那時候不比現在,當領導的能私下聚在一塊,找個沒外人的地方,邊喝酒邊侃大山,就算得是最大的享受了。
常寧懶得幹跑腿的活,但鈔票總歸是他掏的,誰讓他是圈子裏的有錢人呢。
李耀先也不多客氣,推辭了兩句,接了常寧的錢就出去了。
沒過多久,李耀先就回來了,除了酒和幾包花生米,身後還多了幾個人。
常寧靠在床,一瞅就樂了,真是應了古人那句話,莫道君行早,更有早來人,來的幾位都是縣委記,銅山縣的方振國,長廣縣的劉玉龍,興華縣的李緯,敢情大夥都是急性子啊。
劉玉龍四十多歲,是有名的樂天派,見了常寧,就撲過來一邊掀他的被子一邊打趣,“好你個小常,這麼早就過來,想甩了我們哥幾個吃獨食啊。”
常寧一邊分香煙,一邊樂道:“嗬嗬,睜著眼睛說瞎話,脫了褲子放臭屁,他娘的,老劉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就是天掉下金元寶,也掉不到我們萬錦縣去嘛。”
四十剛到的李緯,走過來拍了拍常寧的肩膀,算是打過了招呼,“小常,你甭理這條臭龍,他是狗嘴裏不吐象牙,來來來,哥幾個先喝起來。”
床攤了幾張報紙權當酒桌,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擺開了酒場。
常寧湊到方振國身邊,為他嘴叼著的香煙點了火,“方老哥,你一向可好啊。”
“嘿嘿,就那樣,就那樣。”
方振國今年五十一歲,是錦江地區九縣一市十個一把手中,最為年長的一個,常寧心目中的忠厚長者,文化不高,資曆頗老,十一歲就參加遊擊隊,建國前就參加革命的老前輩,銅山縣全境均是山地,在整個錦江地區,人口最少,經濟最為落後。
說來也怪,都是縣委記,平時碰不到一起,隻能在電話裏說幾句,見了麵卻能親如兄弟,無話不談,哪怕是各為其主,屬於誌不同道不合的,也能和睦相處。
象劉玉龍和李緯,一個是顧記的人,一個緊跟著王專員,都可謂一心不二,可但逢開會,必會湊到一塊,喝酒嘻鬧,親熱得象對兄弟。
又比如方振國和劉玉龍,當初方振國還是長廣縣縣委記的時候,劉玉龍就是他手下的縣長,兩個人鬥得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仗著顧思明的支持,劉玉龍當了縣委記,方振國可謂是灰溜溜的被平調到最貧窮最偏遠的銅山縣,可兩個人見了麵,竟照樣還能稱兄道弟,推杯換盞。
其實也不奇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人生軌跡,方振國是個逍遙派,哪個領導都不跟,貶到銅山縣也不怨天罵地,依然是革命的螺絲釘,哪裏需要哪裏擰。
“小常,聽老李說,你見過顧記了?”方振國喝了幾口白酒,笑眯眯的問道。
常寧點頭道:“是啊,顧記明確說了,老李沒有事。”
方振國和李耀先都是老實人,可謂惺惺相惜,聽了常寧的話,嘴裏便念叨道:“那就好,那就好麼。”
李耀先舉著酒杯,表示了一下敬意,“全仗兄弟們仗義,耀先無以為報,啥也不說,全在這酒裏了。”
說著,仰脖便喝,滿杯白酒一幹二淨。
劉玉龍衝著常寧說道:“小常,你小子是消息靈通人士,快給我們說說,有什麼內幕情報。”
常寧笑問:“比方說?”
不等劉玉龍開口,李緯搶著道:“比方說,聽說這次動靜很大,難道就沒有牆裏開花的主?”
常寧笑著說道:“方老哥年齡所限,李哥這次要負點領導責任,記過處分肯定跑不了,我是嘴無毛辦事不牢,我們三個是不會開花了,在座的,就是劉兄李兄兩位還有希望嘍。”
方振國笑道:“小常,酒桌之,莫談國是,喝酒喝酒。”
說得也是,方振國的話,及時改變了話題。
其實,過了一夜,不是什麼都明白了麼。
政壇的人事更迭,象夏日的台風,說來就來,來得又快又猛,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躲無可躲。
午還是地委常委擴大會議,會議還沒有結束,就接到省委辦公廳的通知,省委付記吳天明和省委組織部長黎昌洪將於下午兩點鍾到達錦江。
地委領導班子的調整會議,有資格與會的,是各縣市的常委領導班子和其他付處級以幹部,和地區所屬各部委局辦的黨組成員。
下午兩點還差二十多分鍾,常寧一個人晃悠悠的來到了地委大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