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一幹記者之後,常寧繼續他的下鄉之旅,不當家不知責任重,這一次下鄉和以往不同,他是用了心的,不敢讓自己走馬觀花流於形式。
當然,他還是保持著他特有的風格,哪裏最窮往哪裏跑,下麵的幹部最不願他去的地方,他屁顛屁顛的往那裏去,決不讓下麵的幹部牽著鼻子。
越野車在回錦江市區的省道線奔馳,車的人都歸心似箭,李州騰的老婆快要生了,淩嘯還得準備春節期間的婚禮。
常寧自己也聞到了春節的味道,從農家院子裏掛著的臘肉,從孩童們中唱著的過年歌,從母親和妻子的來電中。
七天時間,行程一千公裏,到過七個縣區的二十九個鄉鎮的一百餘個村,同行的李州騰把自己的日記本遞給常寧,說是請領導斧正。
“‘下鄉日記’,春節前夕,隨領導下鄉七天全程記錄……”常寧念著,樂嗬著說道,“李州騰,你這是要幹什麼,本領導用得著秘為自己歌功頌德嗎?”
李州騰微笑著說道:“領導,我還真有這個想法。”
“哦,你想幹什麼?”常寧一邊看著,一邊問道。
“我有個同學在省報工作,我想把日記同是發表到省報和市報。”
常寧沉著臉罵道:“他娘的,李州騰你敢,那些個記者想害我,你小子也想窩裏反啊。”
“領導你聽我說麼。”李州騰委屈地說道。
“你要是解釋不出名堂來,我就把你的日記本當擦屁股紙了。”常寧嚇唬道。
“領導,我是這樣想的,那些個記者跟了你兩天,回去之後不知道會寫出什麼東西來,他們的筆下,反映不出錦江的真實情況和你的工作思路,要是登出來,恐怕會影響你的形象,他們想登什麼就登什麼,有時候還會按照編輯的意思,隨意改動被采訪者說過的話,所以,所以我想你剛任,這會對你不利的,而我的日記,象記敘文一樣,實事求是,真實客觀地反映了你的工作情況,說不定能抵消他們給你帶來的負麵影響。”
常寧怔了一下,“喲,說得還蠻有道理的嘛,那你說說,你的日記裏都說了些什麼?”
隨手把日記本扔到旁邊的座位,常寧點了一支煙,他才懶得細看呢,打印出來的文件他都看著頭大,何況李州騰那天般的草體。
“我的日記裏有這麼幾個內容,首先是下鄉的整個路徑和過程,具體記錄了你到過哪些地方,見過哪些人,你為什麼要到哪些地方去,其次,集中反映了咱們錦江市農村的真實情況,一方麵是貧困落後,一方麵卻孕育著蓬勃的生機活力,第三,從你一路的行為和言談中,既體現了你對農村、農業、農民的熱愛和關切,又體現了你作為代市長的工作思路,第四,綜所述,一個新時期年輕幹部的形象呼之而出,充分反映了當代青年的精神麵貌……”
常寧撓著頭笑道:“這麼說,你這是正麵謳歌我嘛,看來我得給你頒發通行證了。”
“領導,你現在是中高級幹部了,掌握輿論導向很重要呀。”李州騰說道。
常寧一聽,又罵了起來,“他娘的,還中高級幹部,這一路被鄉親們的尖頭辣椒嚇得喲,唉,我都沒吃飽過飯呢,淩嘯,回到錦江後先找一家飯館,我得先好好的吃一頓。”
李州騰和淩嘯相視一樂,領導怕辣椒的臭毛病,看來是改不了了。
“我批準了,你拿回去自己再改一改,但我有三點要求,一是近期就得發表,二是時間拖得長點,三是不得添油加醋。”
李州騰應道:“領導,我辦事你放心。”
淩嘯問道:“李哥,有我的名字嗎?”
“當然,這還用說麼,三人行,是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我會寫到你的,但你是個配角哦。”
常寧忽地問道,“哎,州騰,你剛才說什麼斧正,斧正是啥意思啊。”
李州騰說道:“斧正就是指正的意思,斧頭的斧,正麵的正,和台鑒、鈞鑒、教正、海涵等詞差不多,是古代文人之間交流時常用的謙詞。”
“他娘的,我不是文人,你也頂多算零點一個文人,你整那些酸哩嘰的玩藝幹啥,臭顯擺嗎,小心我抽你啊。”
“嘿嘿,我檢討,我向領導檢討。”
常寧淡淡的問道:“你說說,斧正一詞典出何處?”
“這是一個寓言故事,說的是有一位叫做郢人的人,刷牆時不小心在鼻子沾了一個石灰點,象蒼蠅翅膀一樣薄,他知道另一個叫匠石的人會耍斧子的絕活,便讓他運斤成風,也就是把斧子舞得象刮風一樣,哢嚓一下把石灰點削掉,鼻子不會受傷,郢人立不失容,一點也不害怕,後來一個國家的國君聽了這事很稀罕,閑極無聊想找點刺激,便在鼻子弄點石灰,也讓匠石來“運斤成風”,匠石回答說,我過去是會這個絕活的,但現在玩不成了,因為與我配合的那個郢人已經去世了,成語運斤成風就是說的這個故事,後人就以此引申到修改文章,稱之為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