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冷冷淡淡沒甚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許久沒有說話,殿裏蔓延著令人難堪又惴惴的沉默。隔了好一會兒,太子才開恩似地歎了一聲氣,打破了這叫人膽戰心驚的氣氛:“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身體不好,唯昭又年少有為,受我父皇喜歡......”
魏大老爺跟珍德被嚇得肝膽俱裂,都覺得自己承擔不起這樣的揣測,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撐在地上連連喊不敢。
“不敢?是真的不敢?”太子身子微微前傾,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兩個半響,才道:“那我就不多說了,我看不得這門親事,看不得宋六,這事兒勢在必行。”
珍德的冷汗一滴一滴摔在地板上,覺得自己頗有些瞎了眼,當初怎麼就跟著陳老太爺上了太子的這條船,原本以為平平穩穩沒有大錯就能進入下一任朝廷的班底,可是現在瞧著,命還能不能留著都是兩說,這位殿下實在是太隨心所欲,也太無所顧忌了。更叫他心驚的是,不管是跟著他這麼久的陳德忠還是陳閣老,他都能說放棄就放棄,這其中所表現的無情無義實在讓人心寒,而現在,他連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下的了手......
偏偏他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他想到這裏,就聽見太子又開了口:“你聽著,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反正我要白東去跟杜閣老透露透露,我很滿意宋家這門親事,非常滿意,不僅如此,還打算為東平再求娶崔家的嫡長女崔華鸞......”
珍德總算是有些摸清楚了太子的想法,這是打著禍水東引的主意呢----想借恭王的手鏟除宋家崔家跟宋楚宜-----恭王跟太子可以說是勢不兩立,這些年雖然表麵上仍舊維持著和氣,可是事實上也跟端王跟太子的關係沒什麼分別,珍德是毫不懷疑恭王想太子死的那份決心的。要是恭王知道太子這麼一帆風順,不僅想要拉攏宋家這門姻親,還想一鼓作氣連崔家當握在手裏,宋楚宜又這樣特殊,恐怕還真是會坐不住。
可他同時也忍不住替周唯昭覺得擔憂,太子這麼做,可就徹底斷了他的這門好親,不僅如此,還把他暴露在了恭王那裏,恭王恐怕消停不了了。他心裏的這番驚怕還沒完全被消化,就聽見上首的太子重重的咳嗽了一陣以後喘了一會兒粗氣。
等這陣氣喘勻了,太子才卷起手放在唇邊,緩了一陣以後繼續看著珍德:“順便,你再讓白東想辦法讓信使透露給恭王一層消息,就說......太子妃在東宮過的很不容易......”
太子妃在東宮不得太子的寵愛,過得很不容易,這是眾所周知心照不宣的秘密,根本就不需要人特意去提醒,珍德在心裏深深歎了一口氣,覺得太子的想法雲山霧罩令人摸不清楚,可隨即就瞪大了眼睛-----太子妃既然過的如此不如意,可為什麼還堅守在東宮?誰都知道太孫是她唯一的指望,而這一切對曾經跟太子妃青梅竹馬,差點兒就成了一對的恭王來說,這個事實就實在是太令人難堪和不甘了,既然不甘,既然心裏仍舊意不平,那麼恭王對有太子血脈的、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生下來的孩子該懷著多複雜的情感,又該懷著多刻骨的恨意?珍德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再抬頭看太子的時候,眼神都有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