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白日,邵雁都在忙著與戲團的舞姬們排練,幾乎沒有時間從樂坊出去。
都護府中,仆從們按部就班的準備著宴席的一切,邊城也因秋日宴的緣故,各處守衛戒備都格外的森嚴。晌午過後,從北地郡城各處趕來的官員以及異族首領們的車駕陸陸續續的抵達了邊城。
長鳴軍下,共置三營,每營的主將也被鄧情邀請前往都護府上,與眾人一同參加宴會。
邵謙在宅邸中到處溜達,暗自留意著每一個入府的人。
三營的威猛將軍鄧越餘抵達府宅時,他恰好在大門不遠處的回廊上站著,正好瞧見了鄧越餘帶著手下踏入了都護府中。
邵謙本以為會在他身邊瞧見昨日才見過麵的柳景,卻意外的發現,今日跟著鄧越餘來到此地的人,竟然是一年前因魯莽衝敵差點犯了大錯而被鄧情削去職位降為曲軍候的李簡。
此人是受鄧越餘的挑唆,意圖帶領二營兩萬軍兵強攻匈奴營地,險些使得城防破守,幸而趙拂與柳景兩人及時發現,才阻止了邊疆戰火的提前發生。
正因此事,鄧情才會將他削職。
趙拂曾在信中說,李簡被關押於軍營大牢等待處置時,曾揚言要殺了挑唆他的鄧越餘。他二人的關係自那以後變得水火不容,今日怎會一同來到宴席之上?
邵謙心中起疑,想跟上去查看,但礙於跟著他的兩名護衛,他隻有暫且擱置這樣的念頭。
他離開廊道,想回到自己居住的廂房之中,依照老辦法擺脫這兩名護衛的監視,卻在西南院中,見到了等候他多時的周源末。
邵謙十分意外,不明白他為何在此時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廂房前。
周源末頂著周祺的那張假麵,笑語盈盈的看著他。
邵謙冷目微凝,垂下眸,腳下步伐微動,跨步從他身邊繞過,徑直走向自己的廂房。
“邵郎君。”
身後那人卻突然開口喚住了他。
邵謙頓住步伐,眸光逐漸陰冷。
立在陽光下的小郎君,緩慢轉過身,看向背對著他的邵謙,麵揚微笑,淡淡說道:“我可是特地來尋你的。”
邵謙抽動眉梢,一直僵著的身體終於有所反應,他扭身朝那人看去,冷漠道:“不知周小郎君來尋我作甚?我與你並不相識?”
周祺笑語盈盈,挑眉看他,口吻似玩味般嘲諷道:“你真的與我不相識嗎?”
邵謙不知眼前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冷眼盯著他,沉默不語。
周祺嘴角一彎,扭頭衝著邵謙身後的兩名護衛說道:“二位小大人。都護將軍命我來尋邵郎君談些事情。恐怕你們二人不便在旁,能勞煩二位稍稍站遠一些麼?”
護衛二人略略遲疑了一下,便又聽周祺說道:“我向二位大人保證,這位邵郎君絕不會離開你們的視野。”
他態度十分真誠。兩名護衛又思考了一番,這才朝周祺一拜,恭敬道:“還請周郎君稍微快一些。”
周祺衝著二人點了點頭。
兩名護衛便持著長劍走到了西南院的照壁前,遠離了邵謙的廂房。
周祺餘光掃了過去,確定護衛聽不到他們的談話,這才慢步向前,朝屋簷下的郎君走了過去。
邵謙負手而立,冷冷掃視著周祺的那張假笑的臉,心情不悅的說道:“周郎君到底要與我談什麼事?竟還要退避旁人?”
周祺走上了台階,與邵謙麵對著麵,盯著他看了許久。
邵謙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冷嘲熱諷道:“難不成周郎君是特地來此盯著我看的?”
周祺仍然不說話,一雙眼睛冷漠又深邃。
邵謙冷著臉,壓抑著心中怒意,見他始終不語,便沒了耐心與他繼續糾纏,轉身準備進入廂房。
周祺便在此時倏然開了口:“邵郎君。你難道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邵謙的手停在廂房的扇門上,雙目微微一縮,壓抑的冷寒之意瞬間釋放。
他餘光掃視著那人,冷笑道:“我對你有什麼好說的?”
周祺嘖嘖兩聲,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語氣中帶有可惜之意:“邵謙,我可是接了你的信,才會如約到這裏與你相見的。你當真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邵謙一頓,覆在門上的手垂了下來。
他轉身,掀開遮在麵前的幃帽,朝周祺看去。
小郎君勾著唇,嘴角帶著輕笑,眼裏的光卻十分冷硬。
邵謙眯著眼盯著他手裏的那封信,麵色平靜道:“我以為,這封信沒那麼快會到你手裏。沒想到,趙拂昨夜才將信送出去,今日便被你截到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