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溫略言第一次進了林大叔家裏的大門。
那是比他的家更加逼仄的房間,在客廳的電視牆邊上有一塊小小的照片牆。
溫略言放下手中的杯子,慢慢朝那邊走過去。
那是三個孩子從小到大的成長記錄。
而他一眼便望見了其中相貌最出色的姐姐。
眼下一顆紅色淚痣,笑起來比盛放的花朵更加好看的女孩子。
從陳舊的牙牙學語的老照片,到在甲板上,在海風裏回頭大笑的模樣。
果然如他想象中一般,女孩的頭發被風吹起,黑色旗幟一般招展,而她翹起來的嘴唇,和亮白的牙齒,都是能將世界點亮的燦爛。
他甚至恍惚在瞬間聞到了海風的味道。
那是深海電台裏,女孩說話時潮濕的背景音。
少年的額角微微繃緊,卻盡量不動聲色繃著下顎道,
“這就是林知返?”
“漂亮吧?”
正在冰箱裏拿啤酒的林爸爸淡淡一笑,聲音裏是回不去的厭世般的疲倦。
溫略言平靜答了一句恩。
他側對著冰箱的方向,稍微往前走了一步,然後不露痕跡的摸了摸一張照片,順手就將一張小小的大頭貼撕了下來,不動聲色的藏進衣袖裏。
林大叔隨後拿著啤酒走出來,
“喝一杯吧。”
“好啊。”
少年彎了彎眼睛,毫無異樣的答應了。
·
夕陽塗抹整個老片區。
這個時間戶外的空氣依舊有些灼熱,兩人在對著些破爛的老陽台上坐著,背後的落地窗內緩緩有冷氣流淌出來。
聽著背後房間裏老式空調傳來嗚嗚的聲音,溫略言抬起啤酒罐喝了一口,細細的水流順著他顏色淺淡的唇瓣流進衣領中,將一小片白皙的肌膚變得濕潤起來。
少年的瞳孔裏映著金色夕陽,那些細碎的光影掛在樹梢之上,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緩緩向下滑去。
好半晌,他突然開口問道,
“叔,如果你的女兒,沒有離開的話……”
稍微頓了頓,少年重新換了說法,
“我是說,如果她的靈魂還留在這個世上遲遲不肯走,你覺得,會是因為什麼呢?”
片刻的沉默,身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冷笑,
“還能是因為什麼?”
中年男子一旦想起那些陳年舊事,那些深埋在灰燼裏的血和淚就忍不住聲音裏滿滿的憎惡和怨憤,
“肯定是覺得恨!覺得冤!覺得痛苦!覺得無法解脫,被火和無盡的海水包圍著!連入土為安都做不到!”
短短的一句話,男人咬著牙也無法忍住語氣裏痛苦到無法壓抑的顫抖,
“連入土為安都做不到……我的知返……”
男人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細細的水流從指縫間流出來。
而坐在他身邊的少年,屈著一條長腿,神色平靜的看著遠處將落未落的夕陽,半晌才道,
“那就,把藍江那個宋總,送進監獄吧。”
他頭靠著牆壁,坐在這破破爛爛的地方,眼睛裏的平靜仿佛他隻是在說明天要吃什麼。
可夕陽映入他的眼睛,金紅與琥珀交彙,那是比金屬更加執著和堅硬的東西,比夏日最灼熱的日頭,更加容易傷人。
·
之後,溫略言做出了這個暑假最後的重大決定。
他放棄了美術學院。
在開學之前,他臨時打電話給老師,希望可以通過考試轉入學校的金融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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