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不大,方圓不過數百丈;寶劍不多,僅有萬柄不到。
名喚王胡子的虯髯大漢眼中掠過一絲哀傷,聲音低沉地緩緩言道,
“劍塚本應喚作‘劍林’,乃我劍峰一脈近千年來所有或亡、或殘弟子的佩劍埋葬之地,後遂改為劍塚。
這近萬柄殘劍之主有因外派入侵而戰亡,有因尋道失敗而兵解,也有因宗門內亂、爭鬥而慘死的,或悲或壯,或冤或枉。”
王胡子沉默了少許後,滿眼複雜地看了司馬元後,強笑道,“也有像師兄這般混吃等死,最後由同門收屍後,葬間於此的宗門的蠹蟲。
當然,如師弟這般宗門親傳弟子自然不會落入如此地步,日後定然平步青雲,一窺那無上劍道風采。自然不是師兄這般廢物可比。”
司馬元默然,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
大道之爭,不僅僅隻是廝殺爭鬥,還有那斬盡無數英雄豪傑的無情歲月。
王胡子一拍額頭,收起眼中落寞,笑道,“你看俺老王都一大年把年紀了還如此令人作嘔,真是羞煞我也。”
隨即他一指劍塚,“師弟,倘若你要挑選寶劍便可以開始了,不過你修為不夠,可別往裏麵鑽啊,那裏麵雖品質較好,但咱也得量力而行不是?”
司馬元笑著點頭,“多謝王師兄提點,師弟省得,自不會尋死。”
王胡子笑著點頭,伸手言道,“那師弟請,師兄我靜候佳音!”
司馬元遂轉身,深吸口氣後,心念如一,竭力壓製體內沛然靈氣,僅僅禦使一道自家修煉的劍氣,緩緩地靠近劍塚。
劍氣不過半寸,尚處於劍意與劍氣之間,似是虛無縹緲,虛實相間。
在司馬元地咬牙禦使下,劍氣以蝸爬龜速的方式向著劍塚悄悄地試探性行進。
劍塚存世近千年,春去秋來數百載,這些尚還散發著淩厲劍氣的殘劍自然不是最早的那批,即便是最為悠久的那柄‘滅魂’,存世亦不過區區三百年。
然腐朽劍身雖隨風而逝,無形劍氣卻猶如老樹發芽般死後重生,宛若鳳凰涅槃,傷而不死。
如此這般,老劍氣即便敵不過歲月的侵蝕,在最後彌留之際,亦會貌似本能地將曆任劍主絕學、劍法以及必生感悟傳至‘下一代’。
如若薪火相承,不死不滅。
司馬元腦海中回想著自家大師兄臨走之際留下的話語,他微微眯眼,仔細審視著前方諸多劍身,默默地行走。
行進中,劍塚地諸多殘劍似齊呼共鳴般發出刺耳的顫音,有若鋒鏑之低沉肅殺,有那燕雀折翅的哀鳴,亦有那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不甘,還有空懷劍道獨秘卻無處施展的遺憾,更有那殺伐果決地狠辣與無情,而更多的則是那舉世為敵而鏖戰四方、闖下赫赫威名的豪邁與孤傲。
司馬元忽然身心一顫,似有一股龐大的同根同源地龐雜氣息席卷而至,將他團團包裹。
這是其劍氣被劍塚接納初始的表現。
他臉色微鬆,既然劍塚不再排斥,他索性放開心神,全力感悟四周劍氣。
隨著司馬元地心神放開,劍氣未至,一股股如同割肉斷指般的疼痛猶若潮水般湧來。
瞬息功夫,便擊垮司馬元的心內防線。
他不禁悶哼數聲,眼前一陣發黑,嘴角、鼻孔、雙耳乃是眼角,七竅之內盡是血液流出,麵目猙獰而怖恐,神情扭曲而凶狠!
霎那間,其被壓製的煉氣七層修為仿若不受控製向外轟然一蕩。
他牙關咬死,雙拳擰緊之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血肉,白森森地指骨清晰可見;滴答滴答的血流聲,在這無形劍氣縱橫肆虐的劍塚之中尤為響亮。
“啊!!!!”
一道痛入骨髓的極致呐喊響起,司馬元披頭散發,血脈噴張;被劍氣掀飛的衣袍鼓蕩振飛,抖動不已,宛若陣旗被烈風吹拂,獵獵作響。
張狂的赤紅臉色、飄蕩地烏黑長發以及那全身銀白泛紫錦繡衣袍,在數千柄殘劍所發劍氣中,發出令人心驚的鼓蕩之聲。
此刻的司馬元,活脫脫一個獄府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