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乾元三十八年,六月十四日。
劍邑終於等來了久違的梅雨。
這座江淮間似乎的都快被上麵遺忘的城,整座城池的外牆都被當地特有的灰色土燒製出來的青磚所覆蓋,多年沒有處理的牆麵,有些地方已經長出了幾寸長的雜草。若是搭配些許蜘蛛網,也是有些古樸的古跡韻味。
如此多的炎熱氣,連那城牆上的青磚都被曬得有些泛灰了,就算是能在這青磚縫中都可求生的雜草,也失去了一直以來的驕傲之色,隻得耷拉著腦袋來減少自身水分的蒸發。
這場久違的雨給城帶來了一絲涼意。雨水從灰色的幕中落下,穿過上萬米的高空,終於與那還有些餘溫的青磚碰撞到了一起,水花還未綻開來,就已經被青磚貪婪地吸收。這一場及時的梅雨,衝洗去了城這些來的厚重的塵土氣息,連城牆下的扶柳都嫩綠了幾分。
但不是每個人都希望這場雨此時來臨。
江老四便是如此。
作為一個專業的西瓜販子,怎麼才能挑出最好的西瓜並將其運到這座城裏麵賣出去,這便是他的學問。
然而這次及時的梅雨一來,那些還在沙地裏麵的西瓜絕對是要倒饢了。多年來的經驗告訴他,隻能是乘著現在的氣還好,雨也僅僅是下了一夜,必須去河西把那些已經成熟的西瓜全部收購回來,再封起來存著。想來也可以存些日子,至於剩下的那些西瓜怎麼處理,就是瓜農們自己的事了。
江老四撐著一把黃舊的油紙傘站在細雨中,對著東廂房裏還在喝著白粥的孩招了招手,用他平時叫賣的嗓子喊道:“阿曉,喝完沒有啦?喝完我們就要出發啦!要是沒喝完到我這裏揣兩個饅頭過去,到路上吃也行!”
那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著還在房間裏睡著覺的老道士鞠了一躬,了聲:“爺爺,那我就走了!”回應他的是從房間裏傳來的一道疲乏的聲音:“記得聽你江叔叔的話,不要添亂,多學著點就行了。”
約摸著是昨晚上二更的時候,劍邑城裏下起來了淅淅瀝瀝的雨,細雨滴滴答答地打在青石板上的聲音使老道士很快就醒了過來,當即便猜到了江老四今要趕著早去河西收瓜,昨晚和阿曉聊了許久的老道士所以有些疲乏,想到現在不過是蒙蒙亮,又有些擔心今日河上的安全,語重心長地對在站外麵的江老四道:
“這剛剛下雨,路上也會滑了些,論溪河上遊比我們先下這場雨,河水也會湍急了些,老四你可要好生照顧好他,要是落水裏,沒一會的功夫人就能不見。”
溪河與其他向東的大河不同,作為大秦在淮南道的最大的河流,同時也是那條大江的支流之一,與尋常河流的流向不同,溪河是從淮南道的南部延綿而來,自南向北彙入大江,所以這梅雨來時,河水通常都是上遊先行漲水,繼而漫延至這劍邑城所處的中下遊。
“那肯定的,你不用我也曉得啦,我可把阿曉當我親侄子的。”江老四摸了摸阿曉的頭,笑道。
“走了!”在再三檢查了自己的錢袋沒有破損過後,江老四走近西廂房,抹了抹濺到臉上的雨水,看向坐在凳子上有些躍躍欲試的孩,用有些像縣兵出任務般的口氣道:“傘、饅頭、水壺都帶了麼?”
阿曉仔細聽著江老四話裏麵的每一樣東西,瞪大了眼睛一個物件一個物件思索著,最後在自己的青色褂子裏摸了下,認真地道:“帶齊了,一個兒都不差的。”
……
城的青石板街道約摸著有著一丈多寬,這大概是一座城邑的最低級的配置了,清晨的城還沒有幾個人起來,何況今還下起了細雨,讓人更加多了幾分憊懶之意。
隻有著幾家起的早的可以隱約從那窗戶裏看到透出來微弱的燭光,煙筒裏也冒出了些青煙,想來應該在是在煮早飯了,那冒出的青煙和這細雨混在一起,沒一會便不見了。
阿曉和江老四一大一兩個撐著油紙傘的身影便走在這清晨的微光中,拓船街位於碼頭附近,走出街口向北走上個數百步便可走到劍邑城的老舊碼頭。
不過江叔叔還要去那城南的王家拿上個信牌,所以他們必須穿過中間的老爺街,老爺街是因為縣衙坐落在裏麵而得名,據老人們解釋,應該是人們叫久了縣老爺縣老爺,到後來幹脆就叫做老爺街了。
不過阿曉的鄰居蘇頡卻不這樣認為,他幾前和阿曉聊的時候曾經過:學堂的先生們這是之前的這裏麵住的都是那些大老爺,所以才叫老爺街。對於這一點阿曉卻一點也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