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至,冬始俏,數千裏外的京城卻已是一片銀裝素裹。易水寒站在高樓之上,俯望著遠處連綿的屋宇樓閣,雪花翩翩飛落,日斜之下,遍處皆是皚皚一片。
身後石案上放著火盆,炭火劈啪作響,更襯得周遭寂靜無聲。往年這個時候,他都會在此與尹若水煮酒對酌,哪怕去年尹若水在外忙於追查乾坤圖下落趕不及回來之時,亦都特意派人送信回來,如今卻是連半點消息都沒有。一個多月過去了,尹若水似是人間蒸發了一般,至今尚未有半點消息回來,不知她是生是死。
思及此處,他不由心生惆悵,哀歎一聲,轉身步至石案前坐下,端起酒杯剛要喝酒,樓下驟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閣內回蕩悠悠,風吹來之時,正好攜來一股淡淡的幽香。漸漸地,人影踏著香風翩然浮現,轉瞬已到跟前。
“易大哥,奴找了你好久,你果然一個人躲到這兒喝悶酒來了!”
“你怎來了,這兒風大,小心著涼了。”易水寒暫消愁緒,笑著起身相迎,又忙將周邊卷簾垂下遮擋風雪。
“奴聽說尹姑娘那邊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回來,奴怕你傷心,便過來看看。”
易水寒聞言淒然一笑,剛壓下的愁緒不自禁又浮上心頭,哀歎一聲,才道:“都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不知道她現在究竟位於何處,派去的幾批人竟連她一點蹤跡都尋不到,莫不是她真已遭遇不測?”
“易大哥無須過慮,奴瞧著尹姑娘不似短命之人,便是不幸遭遇不測,亦定然能逢凶化吉。”
“若真如你所說,那為何會到現在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她縱是慧心妙舌,被他這麼一問,亦無言以對,斟酌半響,才道,“興許是有人從中作梗,不想讓我們得知尹姑娘的下落亦不可知。”
聞聽此語,他便是一震,不由抬眸多看了她一眼,眼中神色晦澀難辨。
此種可能他早就設想過,卻不曾想她亦會有此想,更想不到她竟會在此時說出。
看來是沉不住氣了呀。他心中若有所思。
沉默一瞬後,他這才試探性地問道:“那你覺得會是誰在背後搞鬼呢?”
柳扶風聞言一哂:“易大哥你這可就問倒奴了,奴久居深閣,哪會知道這些。”
“你不知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人。”他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微微低垂的眉目間突地多了一絲恨意。
柳扶風眉毛微地一挑:“何人?”
“柳梅來!”
“柳梅來?”柳扶風不解,“他不是早就死在易前輩劍下了麼?”
“那狗賊是死了,但柳家餘孽指不定還在。”他看著她,眸光如同星曜,又黑又亮。
柳扶風聽了,麵色霎時變了,擔憂不已道:“若真如此,那可如何是好?柳家與你有血海深仇,必然不會輕易放過你,易大哥,你可得好好保護自己,千萬不能出事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奴可怎麼辦呀?”
話至此,她已是清淚漣漣。
“你莫要擔心,我易水寒好歹乃雲霄閣閣主,那些宵小之徒我還不放在眼裏,我唯一擔心的是若水,她雖闖蕩江湖多年,然她生性單純良善,極易受人蠱惑蒙騙。如今她又獨自在外,若真遇到什麼麻煩我們亦無從得知。”
“你既有此擔憂,不如親自去找她?”她突地提議。
他斟酒的動作略頓,抬眸看她:“你亦覺得我應當親自去找她?”
“親去尋覓,亦好過在此日夜擔憂不是?”
她說的倒有幾分道理,易水寒聽了,不由凝神思索,半響才道:“不錯,如今我留在這兒亦是無事可做,還不如親自去找她,隻是,我不在,你怎麼辦?”
“易大哥若是想奴一同去,奴便與你一道同往,你若是想奴留在此,奴便待在閣內等你回來。”柳扶風抿唇一笑,端地溫柔體貼。
自認識她以來,她便一直如此,性格溫婉賢淑,不爭不搶,處處為人著想。能得如此紅顏知己,本該是喜事,他現在卻怎麼都高興不上來,淡淡道:“此去前途不明,又風餐露宿的,你這身子骨柔弱,怕是受不了這份罪,還是留在閣內等著我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