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怒發衝冠,眼裏閃著一股難以遏製的怒火,咬牙切齒地大罵:“你簡直胡來,居然想娶一個隨時可能會殺了你的人,難道你是不要命了不成!”
他一愣:“她怎麼可能要殺我?”
父親冷哼一聲:“若教她得知當年滅村之人其實是我,你身為仇人之子,你覺得她會放過你嗎?”
“什麼!”不知是被方才那一巴掌給打懵了,還是被他父親的話給說懵了,他隻覺自己腦海裏一片空白,再無思考之能。
父親還在自顧自地說著:“我本是想等你及冠之時再將此事告訴給你聽的,偏你對那丫頭用情愈來愈深,我怕再不告訴你,將來怕是要釀成大禍。”
“留著那丫頭終究是個後患,但我之前答應過你師叔,有生之年絕不傷那丫頭,然我與你師叔總有老死那一日,等我與你師叔去世了,你就將那丫頭殺了,絕不能再留後患。”
“不……”他終於醒神,有氣無力地搖頭。
他怎麼可以殺她?他不能這麼做!他亦做不到!
父親又急又怒,剛緩下來不久的語氣又禁不住拔高:“你性情最像你娘,極易心軟,但你要明白,對敵人心慈手軟那便是對自己殘忍!”
他還是搖頭:“孩兒做不到……”
父親徹底惱了:“雲霄閣閣主之位將來是要傳給你的,做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不能為兒女情長所累。今日你不殺她,他日必將為她所殺,就算你下不了這個手,亦得下,此事由不得你!”
“爹,孩兒真的做不到,求您別逼孩兒……”他眼眶一紅,猛地雙膝跪地,幾近苦求。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枉我苦口婆心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卻是一句亦聽不進去,真是白費我心思!”父親氣得麵紅耳赤,禁不住又罵罵咧咧起來。
他心中又苦又痛,隻得垂著頭任憑父親罵個不停。
父親罵了好一陣,到底有些累了,又見他低眉順眼黯然神傷好不可憐,心下一軟,這才緩了口氣:“唉!寒兒,你若真把如此心頭大患留在身邊,你這輩子都別想安枕啊!”
他垂頭不語。
“罷了罷了,你既不願殺她,我亦勉強不了你,但我敢肯定,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
…………
後來,他是如何失神落魄地離開書房的,他早已記不清了,耳邊唯有那句“你若真把如此心頭大患留在身邊,你這輩子都別想安枕”在不停地縈繞著,像個詛咒般,生生折磨了他十多年。
父親料得不錯,像他這等猜忌心重的人,怎麼可能安得了枕?他疼她戀她,又忌她怕她;有時恨不得與她相見,有時又恨不得再也不見。但父親有一點說錯了,那就是他從未後悔過,他想,哪怕上天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亦會毫不猶豫地抉擇保她。
尹若水聽後,一邊冷笑,一邊掉眼淚。以前她總不明白為何他對她總是忽冷忽熱,時遠時近,不明白為何他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卻裝作不知,原來都是因為一個“仇”字。
是了,他父親殺了她全村人,她的父母,兄弟姐妹,親戚……那麼那麼多無辜之人都冤死在他父親劍下,也許這二十五年來,他們便一直冤魂不散,時刻等待著她替他們報仇血恨。她這條命,不隻是她自己的,還是那三百多口冤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