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禦令急發,如今的青州正是戰火最酣之時。
雖然裴婠知道兄長有可能出意外,可元氏這麼多年被長樂候寵著,性子軟和良善,裴婠隻能悄做安排,並不敢明白告訴元氏。
裴婠安慰了幾句,元氏忽而道,“你和彥兒怎麼了?”
裴婠身子一僵,元氏又道,“他適才去給我請安,他那日不該去拜訪岑夫子,應該陪你一起去遊湖,不然你也不會出事,還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生他的氣,竟然連日都不願見他,婠婠,若真是如此,你可不當怪彥兒。”
看著元氏關切的眼神,裴婠心底恨意又起。
自己的母親這般溫柔慈愛,平日裏打雷都要害怕的她,在前世父親被構陷冤殺之後,她卻一頭撞死在了長樂候府禦賜的匾額之下——
裴婠抓緊元氏的手,“母親,女兒如此,乃是為了女兒的名聲。”
元氏納罕,“出何事了?”
裴婠吸了吸鼻子,看起來要哭了似的,“那日遊湖,忠義伯家的三姑娘問女兒,女兒是否要嫁於彥表哥,還問彥表哥是否已是女兒入幕之賓……”
元氏一臉震驚,“她怎敢問出這樣的話?”
裴婠委屈的道,“女兒也不知,女兒這些年雖和彥表哥親厚,卻隻拿他當做兄長罷了,便是見麵,也從無逾越之舉,也不知那三姑娘怎嚼如此舌根?”
元氏皺眉,忠義伯家出了當今皇後,在京城之中頗為跋扈,因此那三姑娘平日裏常口無遮攔,可一個世家貴族出來的姑娘,哪裏就敢憑空這樣的話?
元氏到底經曆了半輩子,京城這些表麵風光的侯門世家,內裏的醃臢門道她明白得很,她忽而道,“隻怕是有人故意使壞。”
這話極壞名聲,且讓大家都以為自家女兒和宋嘉彥定下了親事。
等到了明年女兒該親了,哪裏還有人上門求親?
雖是走得近的表親,可宋嘉彥乃是廣安候府庶出子,元氏縱然覺得這個表侄不錯,卻並未打算將自己的寶貝女兒托付於他,而如今廣安候府掌事的乃是老夫人裴氏,宋嘉彥若能娶裴婠,自然更得老夫人看重。
這樣的流言蜚語傳出去,怎麼看,唯一得利的隻有他宋嘉彥。
元氏越想眉頭皺得越緊,難道她看錯了這個輩?
見元氏已將宋嘉彥疑了上,裴婠便適可而止的道,“反正女兒決計不見彥表哥了。”
元氏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也道,“正該如此,此事可大可,到底話從哪裏傳出的還不得知,卻不能視,不論何朝何代,女兒家名聲都極是重要,你明年便十四歲,也要親了,萬不能給有心之人留下話柄。”
著元氏歎了一聲,疼惜的望著裴婠,“一轉眼,咱們婠婠也長大了,母親也要好好看看,到底什麼樣的人才配的上咱們婠婠。”
裴婠緊緊抱著元氏,羞澀似得的沒有接話。
前世的她,便是在十四歲上和宋嘉彥定了親,她深知宋嘉彥會披著溫良謙恭的麵皮,一步一步謀奪了長樂候府的尊榮,因怕父母再對宋嘉彥深信不疑,她這才假借緣故提醒母親。
元氏心底埋下了懷疑的種子,留到傍晚時分才走。
……
連等了七日,仍然不見石竹歸來。
裴婠等的心急不已,直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飛去青州,而這七日間,她隻管在蘭澤院養病,宋嘉彥又來了兩回,卻都止於元氏跟前。
這日仍無消息來,晚間裴婠一番煩亂後歇下。
剛一睡著,那夜的血色便又入了夢。
靠著長樂候府,前世的宋嘉彥也算位極人臣,若非後來和齊王攪上,想做那從龍功臣,她隻怕還找不到機會對付他。
那是她前世大限來前的最後一個時辰。
宋嘉彥欲助齊王謀反,卻由她的手事發,玄色蜃龍衣的皇城司禁衛如潮水一般湧入了廣安候府,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朝廷鷹犬,那一晚,成了她手中最利的刀。
大楚立國百年,皇城司乃子手眼,上察百官,下攝眾司,舉國皆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