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亂幾日後,魚鱗舞和拓跋珪往京城去了。
正值夏末,一路上涼風習習,路旁有的齊整稻田,一眼望去就像翠綠的氈毯,向著天邊無邊無際地蔓延著。
這條官道的一旁有山,山上有樹有水,也有累垂可愛的花果和狡猾小獸……魚鱗舞看的兩眼都覺得不夠用。
大青山雖然也有這些,但人都是貪新鮮的,所以即使覺得這些跟大青山沒多大區別,魚鱗舞也還是看的兩眼圓睜。
或許是天氣還熱的很,官道上並沒有多少人,拓跋珪也就不攔著魚鱗舞時時像個小兔子一樣把腦袋從車簾後麵露出來。
行了一段路後,眾人覺得口渴,於是靠在路邊樹蔭下喝水休息,拓跋珪說他往林子裏麵去一下,魚鱗舞點頭。
拓跋珪剛離開,就隻聽的蹄聲得得,一輛青碧色的清油騾車從後麵趕了上來。
眾人隨意瞧了一眼,也沒在意就繼續喝自己的水說些閑話,等戰威侯回來。
天熱,魚鱗舞也就沒有窩在車子裏燜痱子,跟紅綃墨微等人在一起說話。那輛車走過他們跟前,車中忽地發出一聲婦人的不屑冷哼聲,還伴隨著一句嘲諷:“拋頭露臉,不識羞恥!”
嘢?這人有毛病嗎?他們又沒得罪她,好端端地幹嘛就罵人?
紅綃眉頭一皺,打量著那騾車,開口道:“不知車裏是哪家的女眷?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說話還請留些口德!”
那車上並沒有標記,紅綃自然也就認不出是誰家的人,她隻能敲打了兩句,警告對方不要挑釁。
聽到紅綃的警告,車裏的人先是沉默了下,緊接著就冷冷地丟出句話來——“一個下人都這麼囂張,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說話間,這騾車就從眾人跟前駛過去了!
紅綃一句反駁沒能及時說出,卡在嗓子口難受的要死。
“哼,這個車裏是什麼人?竟然如此可惡!”紅綃跺著腳恨恨地說。
紉針也道:“就是!咱們走咱們的,又沒搶她的道,又沒得罪她,平白無故地就罵人,真是沒教養!”
墨微輕蹙眉頭定定地看著遠去的騾車出神,許久才開口:“如果我沒猜錯,這車裏的人跟咱們府還真的是有些過節。”
紅綃紉針齊都看她。
魚鱗舞微笑點頭:“你也猜出來了?”
墨微嗯了聲。
“她的那種尖酸刻薄,我第一次看見後就一直忘不掉……可憐又可恨的卑微和自傲,唉!”墨微輕輕歎了口氣。
這話深得魚鱗舞讚同。
“我也是這麼覺得。按理說她是可憐的,可是偏偏她又是叫人討厭的。而我覺得她最可恨的是,明明自己已經很不幸了,卻還要把這種不幸無限放大,更用她自己的不幸做成一副枷鎖,妄圖鎖住天底下所有的女子,想要將她們改變成她的樣子!”
自己在水裏,於是就看不得別人在岸上,甚至為了拉別人下水,連救她的人都不放過!
這樣的人,魚鱗舞無法給予尊敬,哪怕她是朝廷誇讚的節婦!
那個騾車裏的人,就是曾經登侯府大門,用一套大道理壓製魚鱗舞的節婦蔣氏!
“還真是有緣!”魚鱗舞搖頭苦笑。
她都已經離開青羊城去京城了,怎知這個節婦蔣氏竟然還能跟她在路上相遇,簡直是打不散的孽緣!
墨微勸她:“咱們去京城,她總不至於也去京城吧?路上遇到,咱們就當是被瘋狗咬了一口,犯不著一般見識。”
魚鱗舞也的確沒怎麼放在心上,那七年的煎熬早將她的心性打磨的堅硬,蔣氏這樣的還不夠看。
拓跋珪回來後魚鱗舞也沒說什麼,於是大家又起身趕路。
“咱們趕到下一個地方就找客棧落腳休息,明天一早再出發。”
夕陽漸漸在西邊天空燃燒起熱烈的火燒雲,拓跋珪指著前方對眾人說,大家一致答應。
有拓跋珪在,魚鱗舞並不擔心什麼,悠然自得地坐在車裏直到客棧的招牌在眼前晃蕩,這才在丫頭的請聲裏下了車。
大家很快安頓好住宿房間,紅綃去催水來給魚鱗舞洗漱,紉針則打開包袱給魚鱗舞挑衣服,墨微在一旁給魚鱗舞梳頭,一切都那麼安靜美好,直到一聲尖刻的聲音傳來——
“你是店大欺客還是嫌我的錢不是錢?憑什麼我要熱水就得等,她來要水就立刻給?”
嘶!魚鱗舞覺得牙疼!
“這個蔣氏,怎麼又跟她碰上了?”
墨微抿著嘴笑:“大約還是孽緣吧!”
紉針將挑出來的衣裳疊好放在一旁,笑道:“夫人您隻管等著沐浴,旁的事自有咱們去。”說著便往門外走,一邊說:“我去幫紅綃姐姐一把,她一個人隻怕擔不動水。”
魚鱗舞知道紉針機靈,便點頭,一麵又歎息蒔花沒跟著來,要不然她一出頭,就是十個蔣氏也不夠她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