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老式居民樓裏的家,是上午十一點。房子朝西,采光不好,在白天也是黑黢黢的。開了燈,我看著遭了劫一般的客廳,忍不住歎息。滿地亂扔的塑料袋、啤酒罐和煙頭。垃圾桶已經堆成了小山包,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壞了,臭的發瘟。裝不下的快餐盒大敞口扔在桌上,慘白底色搭配鮮紅番茄汁兒,凶案現場似的。大概也很有些日子沒開窗了,濃鬱的二氧化碳味熏的人睜不開眼。
我剛搬進來時,這房子比現在還邋遢。當時裏麵隻住著那對情侶,好像是服裝學院的大學生,俊男靚女,平時見他們進進出出,都打扮的光鮮亮麗,香水味兒半米遠就能聞到,走大街上估計誰也想不到他們能把家造成這幅慘狀,還能日日生活其中甘之若怡。可說到底,也怪不得他們。房東出國,把房子交給中介,大撒把。中介隻想收錢,恨不得一套房分租給八家。至於房子公有領域的衛生誰負責,是沒人考慮的,別著火就行。對於租戶來說,隻花了一個房間的租金,還要花時間精力收拾客廳,豈不是吃了天大的虧?誰都這麼想,房子變成這鬼樣子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房子是租來的,生活不是租來的。我不是活雷鋒,喜歡助人為樂,或給別人收拾爛攤子。隻是覺得人得有人樣,不能生活在豬圈裏。雖然我不住客廳,但每天看著一地垃圾,心情也不好,有種陷進泥沼裏的絕望感。既然不舍得花錢請小時工,隻能自己動手改變現狀。所以我搬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
那對情侶大概有些不好意思,雖然還是不管,但也沒再亂扔東西。加上後搬進來的那位小燕姑娘,也比較愛幹淨,我們倆合力維持秩序,總算齊整了些日子。可惜八月我倆去啤酒節打工,住在公司安排的招待所裏,十幾天沒回來。這一對兒沒了約束,估計跟古希臘人過酒神節一樣開心,天天開大趴,很快又把家打回原形。我忍不住操起閑心,想象他們將來要結了婚,得把日子過成什麼樣子,腦仁兒都嗡嗡疼起來。
我打開客廳的窗子,讓帶著落葉香味的秋風蕩滌屋裏的濁氣。戴上一次性口罩和手套,把所有的垃圾都打掃幹淨。用浸了青檸味洗潔精的抹布和拖把,把桌子和地板反複擦了好幾遍,直到一塵不染,閃閃發亮。通共不過一個小時,屋裏就窗明幾淨,氣象大有不同。我又到樓下的花店,買了一大束學名叫雪美人的白玫瑰。順便從菜市場拎回一條肥嘟嘟鯽魚。
洗完澡,我倚著沙發靠背,翹著二郎腿,很滿意的檢視勞動成果。收拾幹淨了就會發現,這房子雖然老,但裝修的並不壞。橡木色的地板革,牆刷的白白淨淨,駝色布藝沙發,木桌木椅,很有點無印良品家居的清新樸素之風。桌上,雪美人在玻璃裏怒放,嬌豔欲滴。透亮玻璃壺裏煮著玫瑰洛神花茶。灶間,枸杞鯽魚湯已經泛出了乳白色,香味傳到了客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