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蔡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往溫室裏探去了。
竟然還坐著……
不由咋舌。
那位藜小姐從早坐到現在,身姿筆挺,手臂端直,好像連頭發絲都不曾動過,簡直詭異。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這得坐到什麼時候去。
小蔡揉了揉自己酸脹的腰背,站了一天也是累人啊。本以為是輕鬆活,卻沒想到比在廚房幫工還磨人。一會要飲料,一會要水果,她都不知道來回跑了多少趟了。
再等等吧,等太陽落山了,再坐著不走她也要回去了。
明兒誰愛來伺候誰來伺候,她可不想再苦站一天了。
小蔡盯著西方的夕陽,恨不能那大紅火球一下就掉下去,好讓她早些解脫。
可時序自有天定,認憑你百般哀歎苦求,太陽仍是依照著自己的速度不慌不忙緩緩而下。
好容易,眼見著那火球落下了大半個頭,隻餘下一角邊兒,小蔡不由得踮起了腳,握緊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
鮮紅的霞光映紅了她的眼睛,她心中開始倒數。
五……
四……
三……
小蔡的腳步挪到了溫室門沿。
二……
小蔡扭過了頭朝向室內,準備太陽一落山就開口勸告藜小姐回去。若是她不同意,那就不要怪她丟下她一個人在這裏待著了。
一……
小蔡的一個“藜”字戛然而止——因為室內的女子已經起身,走到了樹前。嘴中不知道喃喃些什麼,然後拿著擺放在一盤橙子邊的水果刀,背對著她不知在做些什麼。
小蔡有一瞬間的猶豫,而這一瞬間的猶豫也讓她而錯過了最佳時機,沒能及時說出奉勸的話來。
與此同時,周遭似有重壓襲來,她竟再也無法開口。
小蔡狐疑地摸上自己的脖子,並沒有任何異樣,可她就是無法發聲。
急上心頭,小蔡往前邁了兩步,頓時一股狂風攜著巨壓而來,她這股力量衝擊立時倒在地上,半晌不能起身。
視線模糊間,依稀可以見到那個女人的背影,分明瘦瘦小小的,可在這股連她都無法抵抗起身的不明力量前,她卻依舊站立。裙角隨風狂舞,頭發飛揚如柳絮。身姿翩翩,宛若驚鴻。
莫名的,小蔡心中生出一股駭意。
這……
這是人是鬼啊!
藜央並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時機,因為記不得。但她知道如果那一刻到來,她能認出來。所以她隻能在這裏坐一整天,不敢錯過一分一秒。
看著夕陽將落未落,天地將明將滅時,她便了然這就是她等的時機。
陰陽交接,一陽滅,一陰生,陰陽二炁交感,化生萬物。
天地交合,萬物時相與遇於渾沌之地。
時機絕妙,卻轉瞬即逝。
藜央不敢有任何耽誤。
拿起手邊的刀,手起刀落,利落地在樹上劃出七竅來。
然後又毫不猶豫地在自己掌心劃出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汩汩溢出。
藜央托著手掌舉到樹前,便見那血液有了生機般化為七道紅光,從樹的七竅進入。紅光一閃而沒,綠光浮現,緊接著七竅愈合,直至最後一絲痕跡消沒,綠光也隨之隱去。
這是一瞬間發生的事。
與此同時,夕陽徹底沉下,唯有餘輝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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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蔡已經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回到主宅的了。
“這是怎麼了?中午還好好的呢……”程阿姨一臉不解,又有些不安。
藜央喝了口熱茶,緩了口氣,略帶猜測道:“大概是,天太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