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雙河縣縣城居民的眼光看,縣城的北麵(不管是不是在山裏)都是荒涼貧瘠之地,然而一旦離開群山的懷抱,進入平原地區,無論是氣候、土壤還是風俗的改變,都是極為明顯的——華林敏感地發現平原上的溫度起碼要比雞鳴村高好幾度,溪水將沙土從廋骨嶙峋的山上挖下,一路帶到平原上,然後淤成肥美的田地,兩下相加,使得平原地區的農產品收成比山區好了不是一星半點。他在離開群山的最後一道山坡向縣城的方向望去的時候,沿路都是密集的村落、閃光的魚塘和鬱鬱蔥蔥的果木林——果樹是很好辨認的,為了方便人們采摘,它們比自然的親戚要生得矮小一些。

即使三三兩兩在田地裏忙碌的農人,看起來也比他們在山裏的鄰居要過得豐足和富裕,這不是說在他們的身上可以看到肥胖的征兆,而是婦人們戴著花頭巾和看起來至少是塗銀的手鐲,男人們下地的時候必須卷起褲腿——他們的衣服還完好到有褲腿可挽。在他們身邊的道路上,不時經過一輛吆喝著的手推車,推著車子的主人高聲吆喝叫賣他剛剛從自己家園子收獲的蓮花白菜、韭菜、甜瓜、紅果……在山區,可以想見,這種車子吆喝一天也休想賣出什麼東西去,在這裏卻不乏主顧。

當然,更多的農產品是送往縣城的,華林拿出幾個錢買了個甜瓜,甜瓜車的車主就同意把他捎到縣城裏去。雙河縣的甜瓜分成白皮和青皮兩種,華林買的是白皮的,比青皮的甜瓜略小,和成人的手掌差不多大,但是口感和甜度都要勝過青皮的甜瓜,他一邊吃一邊回想之前聽到的新聞。

雙河縣被上麵派來了一個新的仙官,會騰雲駕霧的那種,傳遞新聞的人除了仙官長得像個仙女兒以外找不出別的詞兒,華林想知道的卻不是對方的長相,他更關心對方的脾性,以及班組成員。根據周懷仁的記憶,縣裏的班子隻有縣官是流官,其他的縣丞、主簿等人都是本地的大戶子弟,普通縣官會帶一百人左右的隨從上任以確保自己的體麵、尊嚴和安全。這一百個隨從裏會有五十個左右的士兵,他們隻負責縣官本人的安全,也隻接受他本人的命令,另外五十個隨從就是純粹的仆人,他們當中有八個人是專門負責服侍縣官的,其他人則侍候縣官的家眷、馬匹、狗和鸚鵡(假如他有的話)。然而這些都是凡人做官的記錄,如今的仙官是否也是如此呢?她的隨從是普通的武人還是也修習了道法的弟子呢?

不能指望這些傳遞小道消息的農夫,他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桃色的方麵,華林正想著的時候,看到三匹馬小跑著從縣城的方向過來,領先的一人是他隻在別人的記憶裏見過的,田三虎。

他們自然不會注意到路邊尊敬地讓道的甜瓜車,一溜煙地就過去了。

仙官到任的第一天晚上,整個雙河縣城的人家都整晚地談論這件事,有些白胡子老人還記得從前雙河縣也是有過仙官的,但是那時候都是男人,最奇葩的是,這位少年美貌的女仙官竟然是一個人到任的!送她的人,僅僅是送到碼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