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熱鬧、繁華的南門不一樣,雙河縣的北門部分延續著建城時代的布置,那個時候離戰亂的年代不遠,所有的設計都本著防禦的角度出發,因此,在寬敞的大街兩旁很少看到店鋪,住家都深深地隱藏在街道旁邊的小巷裏,巷口設立著木柵欄,每到天黑,就有專門負責一巷治安的所謂“甲長”,將木柵欄關閉,外麵的人不許進來,裏麵的人也不許出去。隻有遇到急事的人,拿著官府的憑證方可出入。隨著太平的年歲一年接著一年,稍微富裕一些的居民都搬到了市集和碼頭的附近享受生活的便利,北門的許多住宅也就因此荒廢了,事到如今,隻有那些最為貧窮的縣城居民和一些見不得光的人物才會在北門周圍居住,而瘌痢頭阿貴兩者合一。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成為被搶劫的對象!

先是一記狠辣的重擊,女孩合身撲來的時候,巧妙地將全身的分量都集中在了膝蓋上,然後重重地頂在了他的肚子上,那一下子簡直叫他痛不欲生,接著就是在手腕上的兩下,再接著,是腳脖子上的兩下,於是他趴在地上,造型很像一個沒殼的烏龜,而女孩可能是發現了這個缺憾,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上。

“唔,唔,唔。”手腕和腳腕都傳來好像折斷一樣的痛苦,肚子也沒緩過來,至於脊背——這個女孩子怎麼這麼重!她是準備把他的腰坐斷嗎?不是他不想哭,是他的嘴裏被塞進了一團爛布,女孩連做這個都很熟練,她原來究竟是幹嘛的!

等瘌痢頭阿貴被容許站起來的時候,他對這個女孩子已經比對禿頭老四更為恭順了,禿頭老四可不會在一刻鍾裏卸除他的手腳關節,然後裝回去再卸一遍!而一個巫師……恩,他們對解剖學和骨關節都是很有研究的。

禿頭老四的“家”位於平腳巷的底端,這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巷,原本可能有著更為體麵的名字,隻是立在巷口的石牌早就在兩百年的風雨裏模糊不清了。狹窄的巷口黑暗得仿佛像是野獸的洞穴,但是走過一段路以後,就豁然開朗起來,兩旁的門扉後也依稀像是有了點人氣,在兩百年前的住宅遺址上,現代的住戶們用碎磚、破木料和其他廢棄物壘起了一些小屋,阿貴知道這座碎磚房的主人是一個泥瓦匠,那座掛著白色門簾的窄條形房屋住的是個修麵的師傅,第三座房子的主人嘛,看他栓在門口的驢子就知道了,是個替人運貨兼載客的驢夫,這些都是有一點兒手藝或者資本的人,所以他們都住著自己的房子,而其他的苦力們常常好幾家合住一間破屋,可能還會因為交不起房租被趕出去,即使如此,他們過得其實也還算體麵。

空中飄蕩著粥湯和烙餅的香氣,其中還摻雜著更為美妙的味道,“一定是豬頭肉!”阿貴說,他知道附近有個賣熟食的小販,如果你有五個好錢,他就會給你切上一份,多多地拌上花椒和茴香做的調料,嚼起來,肥膩可口,香氣撲鼻,是的,即使是這窮街的陋巷之中,也不像雞鳴村那樣非得等到過年才能吃上一回肉,他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小姑娘:“我能弄一半來。”其實這已經完全超過了他的力量所及,禿頭老四在這條小巷裏也許能拿到更多,他出手的話,身後可能跟著呼嘯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