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積怨(1 / 2)

其實,那次與其說是“喝酒”,不如說是“灌酒”,當時老匡頭再三苦求他腸胃不好,從來滴酒不沾,情願代他們跑腿,可馬管家向來是個好欺負人的,連主家那些落魄的子弟到了他手裏還要淩辱一番,何況他人?立馬豎起兩隻眼睛,將一張長長的馬臉拉成了驢臉,敲桌怪叫起來:“好你個老匡頭,我好意請你喝酒,你竟然不喝,是不是瞧不起我?當我這個管事是假的?我明兒尋你們管事論一論理,他手下的都比我拿大,他要如何稱呼……”

幸虧老匡頭平日為人甚好,是個第一等的老實頭,旁人教他幫忙做什麼,不管是跑腿還是代替外出投料,總是必允的,在蒲雲間人緣甚好,所以當時其他陪坐的人一起都代他求情,好說歹說,拉住了馬管家,究竟讓他硬灌了老匡頭兩大鍾——第三鍾沒倒滿,老匡頭已經到外麵吐去了——才罷休,馬管家事後還得意洋洋地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匡頭白長了這麼一大把胡子,竟然臉這點禮數都不曉得,你既然在人家手下當差,就有個尊卑之別,別說讓你喝酒,就是讓你喝刀子,推辭一推辭,不是好人,明兒老祖派你做什麼事,你也說肚兒疼不去?”

席間眾人聽了這番話也隻有唯唯而已,事後就是有些議論,也傳不到馬管家耳朵裏來,他自以為理直氣壯,從無向老匡頭道歉之想,這次不知怎地,看到老匡頭神色與舊日並無不同,他的兩條腿肚子不由自主地就哆嗦起來了:“匡大爺!匡祖宗!匡老祖……”

老匡頭嘿嘿一笑:“在馬大管家跟前,小的怎敢拿大?幸而天日昭昭,也教我等到了這一日!”說罷,將手一揚。

馬管家哪敢再和他說話,連滾帶爬向外逃去,可還沒逃出三步,鼻尖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異香,說來也怪,不過鼻尖聞到這一點香氣,怎地突然五髒六腑都立即像自己有了主意一般,爭先恐後像要向喉嚨湧去?

這是馬管家的最後一個清醒的意識,其實,也很難說他當時是處在清醒的狀態中,因為自打他聞到那股子異香時,老匡頭種在他身上的東西已經發作了。

不多時,他的口中也冒出了和其他人口中一模一樣的黑色靈芝,老匡頭看見了又是嘿嘿一笑:“我便知道,你與他們也沒有什麼不同。”他所說的,自然是馬管家時常向人吹噓他“真正的父親”是肖家人一事,若馬管家真的有什麼肖家的仙骨,要對付他還真有點難度,現在一擊就倒,可見馬管家也是個肉體凡胎,和蒲雲間的眾仆人一般無二。

他說完,將整個腦袋連同垂到胸前的白胡子輕輕巧巧地從脖頸上摘了下來,底下露出一張美豔的少女麵孔,上麵是烏黑透青的一頭好發,沒有梳發髻,整整齊齊地束在腦後,臉上正當中一個美人尖,兩腮如桃花般俏麗,朱唇貝齒間,吐出一條鮮豔的分叉舌頭,在空中晃悠了一下:“主人總算發動了!不枉我在此潛伏多年!——可恨等下還要戴著這勞什子!”

原來,這妖物把華林惹出來的動靜,當作了它主人“發動”的信號,其實也不光它這麼想,在第一波震動後,奇雲峰上好幾處地方,都發生了同樣的事情,凶手們所想的都是一樣——除了它們的主人,還有誰能在世代統領三州的奇雲峰上如此膽大妄為?就是有什麼作對的仙家,人家也要預先下了戰書,雙方磋商數次,仙家壽命都長,視時間又與凡人不同,往往七八年後,還打不起來呢,隻有它們的主人,與肖家積怨甚深,非要肖家大大地完蛋不可,才不會給肖家拖延求援的時機,必然采取奇襲強攻,所以不是它們的主人,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