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在禮這輩子就沒這麼不自在過,名義上,他承肖公橋一房的嗣,實際上,肖公橋對他而言是一個遙遠無比的名詞,在他出生二十多年前,肖公橋就因為不同意兒子的婚事閉關了,當時,他的父親還在父母麵前牙牙學語,而當肖興龍出事,他的父親被選為繼子時,離他出生還有三年之久。肖公橋的名諱,於他是常常念起,但是其人如何,他並沒有真的深入去了解過——他一直以為就算真仙出關,也是他暮年的事情,或許他和他的父親一樣活不了那麼長也就毋須麵對,而今因為奇雲峰遇到的前所未有的危機,真仙居然提前出關了,讓他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
走出閉關石洞的真仙,氣色與家族中懸掛的畫像並無二致,依然是紅色臉膛,銀白長須,身軀偉岸如青鬆,不見絲毫佝僂,隻臉上不時有一絲青色閃過,肖在禮不知道那是因為提前出關受到的損傷,還是因為得知他兒子的噩耗,或是兩者皆有,不管哪樣,肖在禮都絕對輕鬆不起來——大敵當前,無論是三真仙之一的戰力有損,還是他對其他兩位真仙的處理有意見,對肖家,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的話語咄咄逼人,幸而不是衝著肖在禮來的:“敵人是什麼人?”這是他看到肖千秋的第一句話。
“不知道。”肖千秋說。
“不知道?哈!”他對肖在禮看也不看,也沒有問起他的兒子哪怕一句話:“雪海呢?她也什麼都沒有看見嗎?”
“隻有一些推測。”
“推測?”
“五色門人與拜死教合流了,”肖千秋說:“山神、河神都沒有預警,峰上測敵的法器也全無動靜,隻有五色門人有這等邪術。”
肖公橋從鼻子裏噴出一股氣:“摧毀閱星堂的是我五行一脈的仙術,這種程度不是五色門人能弄得出的,為什麼不是其他仙家搞的鬼?”他說話毫不客氣,但是並非苛責,作為真仙,他對五色一脈的邪術也多有涉獵,知道五色一脈強在迷惑人心,所有邪法都是主修的精神一路,像搬山倒海之類的物質型仙術就非其所長,其中強者就是習得幾個五行仙術,也做不到一擊摧毀閱星堂這種規模。
“因為他們進攻的方式,”肖千秋指著閱星堂說:“若是我五行仙家,豈會將積儲資源法器的閱星堂一舉摧毀隻為立威?若是我做,便一舉蕩去頂部,既立了威,又留下資源,如今他們這般做,分明是外行人手段——能釋放這等規模的仙術,卻絲毫不通其精微奧妙之處,不是五色門人,便是拜死教作法!”
肖公橋點了點頭,聽肖千秋繼續說下去:“若單是拜死教,怎會操弄仙術?若單是五色門人……他們若有這等本事,盡可堂堂正正來約陣,何必藏頭不露麵?所以我以為,此次,是他們合流了!如今想起,隻怕二百年前圍剿玉帶夷人之事,也是他們為此次聯手所放的煙幕哩!”
“此話怎講?”
“當日五色門人言說玉帶夷人大規模殺人拜鬼之事,言之鑿鑿,不由得人不信服,真殺到玉帶國,卻全無此事,不過以尋常血食祭些邪鬼之流——五色門那些細節,卻是從哪裏看來的?怕是他們早已與鬼國私底下有了來往,方能說得件件樁樁如親眼所見一般——確是親眼所見,隻不是在玉帶國見的,而是在鬼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