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入了夏,竹樓之中卻是一片清涼幽靜。
還未走進去,遠遠的,玉檀仙子便聞到了一陣茶香嫋嫋。
“你倒是好生悠閑,整日焚香煮茶,養花看月,比以前當神仙的時候還要自在。”玉檀仙子打趣說道。
滄瀾坐在案桌前,也沒起身迎她,唇角勾著一抹笑:“你倒是成了我這裏的常客,總往這跑,小心回去被有心人知道了編排你。”
“我有什麼怕的。”玉檀仙子輕笑了一聲,自顧走過去,在她對麵坐了下來,“如今我在神界,可是數一數二的神藥師,誰又敢得罪我呢?除非,他們永遠都不會生病受傷。”
“真好。”滄瀾也跟著笑了,神情帶著幾分促狹,“看來日後,小女子還得多多依仗神藥師大人您了。”
“你少來開我的玩笑。”玉檀仙子嗔瞪了她一眼,收起了麵上的玩笑,“你當真要準備一直待在這裏,直到老死?”
滄瀾如今,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凡人啊。
她說完這話,沒等滄瀾開口就皺了眉頭,自顧道:“你這樣不行。”
“滄瀾。”她突然伸手,抓住了滄瀾正在沏茶的手上,“你跟我回神族好不好?我一定會找到恢複你神力的辦法的。”
滄瀾一時不察被她握住,手腕抖了一下,茶水灑出了幾滴在桌上。
“你知道嗎?”滄瀾輕笑著拂開她的手,“我才發現,原來當凡人這麼好。”
“什麼?”玉檀仙子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居然說當凡人好?有什麼好的,是體驗人間六苦好?還是一晃而過的生命好?
她怕是當凡人久了,腦子也開始不清醒了。
“真實,充足。”滄瀾說,“這是當神無法體驗到的。”
“滄瀾,你別天真了。”玉檀仙子滿臉不認同的看著她道,“你知道人類的生命有多脆弱嗎?說不定感染個風寒就沒了,你當了幾萬年的神,我原以為你會不習慣的,結果你居然還喜歡上這種感覺了!”
她怎麼能適應的這麼快?
“你原本就不是真正的人類,你知不知道那些犯了錯被貶下界的神,到了凡間都是活不長的!”
玉檀仙子覺得,要讓她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才行,她怎麼還能這般淡定?
她卻沒料到,滄瀾如今真的是看開一切,四大皆空了。
隻見,她輕呷了一口茶,淡淡的笑:“那不是挺好的嗎?都說神仙好,其實也沒什麼好的,連生老病死都從來沒體會過,我活的夠久了。”
“你真的是糊塗了。”她這副無欲無求的樣子,讓玉檀仙子有些氣惱,“你下次清醒一些我再來。”
說完,也沒跟她告辭,轉身就走了。
片刻之後,滄瀾才低低的歎了一聲,抬眸看了一眼她離開的方向。
她何嚐不知,玉檀是為了她著想才會這般。
可,怎麼會有辦法呢?
神君當初就說過,她若是想活著,這便是她要付出的代價。
連神君都束手無策的事情,她又能如何呢……
要說她為何變得如此淡然隨性,大抵是和延知走得近的緣故。
這些年,延知倒是時不時的過來她這裏坐坐,無非就是下下棋,賞賞花,不約而同的過著老人一般的生活。
滄瀾收回了思緒,轉身去清理先前泡茶的時候過濾出來的茶渣。
身後,竹樓門口卻突然傳來了動靜。
滄瀾唇角微微掀起:“怎麼又回來……你是什麼人?”
原以為是去而複返的玉檀仙子,卻不料,闖進來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
況且衣衫襤褸,狼狽肮髒,看起來就像是那最低級不堪的流浪漢。
如這等形象,隻有人界才能看到。
其他的無論是妖是魔,都能夠隨意變化模樣,而且他們一個個的審美都很高,都是往漂亮好看的變,怎麼也不會搞成這副人見人嫌的模樣。
但,這裏又不是人族,滄瀾自然不會天真的,隻把他當成普通的人類流浪漢來看。
“你是何人!”
見男人不說話,滄瀾稍稍沉下了臉色,嗓音提高了幾分的質問道。
“嗬嗬嗬……”
男人終於開口了,發出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那天,你也在的吧?”
這話問的有些莫名,正當滄瀾心底疑惑警惕之時,男人突然伸出了髒兮兮的手,撩起散落在額頭前麵淩亂不堪的長發。
意外的是,那下麵的一張臉並不猙獰醜陋,反而還相貌堂堂的。
他微微咧嘴,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別來無恙吧,月神。”
能叫出月神這兩個字,識得出她的身份,那必然跟神界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