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身子僵硬了半天,才緩緩鬆弛下來。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那就是替她做了決定。她用手背把臉上的淚水擦拭幹淨,啞著嗓子說:“我就是納蘭錦繡,也就是宗玄奕那個短命的夫人。”
這簡單直白的一句話,對紀泓燁來說,簡直就如同蒼雷貫體,讓他呆在原地一動都不能動。在聽到宗玄奕的話時,他就已經這樣懷疑了,但事實真正來臨的時候,對他來說幾乎是摧毀性的傷害。
這個人,他喜歡的姑娘,他千裏迢迢娶回來的夫人,曾經竟然完全地屬於另一個人,與那個人一起生活。他眼神變得很深邃,漆黑的像是漩渦一樣,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她。
納蘭錦繡被他這麼看著,心裏頓覺刺痛難忍,但是又覺得很輕快。她終於說出來了,那種窒息又內疚的感覺也終於沒有了。她伸手去拉他的手,卻被他避開了。
“所以,你真的就是相國夫人?”紀泓燁的唇抿得緊緊的,聲音終於不再平靜:“那你重生之後為什麼不去找他?為什麼要以徐錦笙的身份生活?”
他這是在怪她吧!納蘭錦繡同樣緊抿著唇角,倔強的看著他。她也希望這些事不存在,也希望自己就是徐錦笙,但是根本由不得她來選。
紀泓燁見她又開始不說話了,他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睛已恢複往常的清明,隻是卻不看她了。他也知道這不能怪她,若不是她,他大概還是孤身一人,從來都感受不到那麼多欣喜和患得患失。
但是,他一時無法接受,尤其是聽她親口說出來。他一想到她也曾和宗玄奕朝夕相對、親密無間,心口就會被嫉妒撕扯的不成樣子。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對她冷言冷語,怕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納蘭錦繡也看出他要走的意圖,她現在也沒什麼理智,但她知道不能讓他走。她不想兩個人陷入冷戰,尤其是現在,她心裏一點都不安寧。所以,她很快的握住了他的手,低聲喚他:“三哥……”
紀泓燁輕輕掙開,微微的搖了下頭:“讓我靜一靜。”
“三哥,你聽我說。”納蘭錦繡拉住他的衣角,像是拉住了最後一顆救命稻草:“你應該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其實宗玄奕選來的弓箭手沒打算要我的命,是我移動了位置,才讓那箭正中心髒。與其說是他殺了我,不如說是我自殺的。”
她說到這裏哽咽了一下,沒有人不懼怕死亡,所以說起來這段經曆是痛苦的。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一輩子都不要想起,更不要和旁人提起:“我既然已經心如死灰,又怎麼可能繼續過去的日子呢?我不想見他,更不想跟他有任何糾纏。”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在餘梁的時候他是不是就知道了?”紀泓燁想到宗玄奕手下留情,想到她脖頸後的那塊吻痕,就想要摧毀一切。
納蘭錦繡當然知道他想到哪去了,她劇烈地搖頭:“沒有,我沒有以此做交換。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去亂葬崗拜祭父母被他碰到了。”
紀泓燁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他他俯下身子,靜靜的看著她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來到紀家後對我的好是為什麼?”
納蘭錦繡知道他那麼敏銳,大致也猜到了一些。可如果說起初是因為她知道,他將來會是內閣的首輔,執掌生殺大權,她想利用他為自己報仇!他還能聽她把話說完嗎?
“徐錦笙!”他厲聲道,然後大概又覺得自己聲音太高了,所以收斂了一下道:“回答我。”
她的經曆紀泓燁也知道一些,若說她不恨宗玄奕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隱隱覺得她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也許她就是可以未卜先知,想利用他幫納蘭彥章報仇也未可知。不能怪他多疑,而是借屍還魂這種事情都發生了,也沒什麼是不可能的了。
納蘭錦繡閉上眼,眼淚還是止不住,也不知是因為被他逼得狠了,還是因為內疚。她哽咽了半天,才擠出幾句完整的話:“我死後是知道了一些尋常人不知道的東西,起初也是想……”
想什麼她就說不出來了,這種話如今橫在他們中間,會讓人很不舒服。她緊緊拉住他的衣角,一副十分害怕他離開的樣子:“但我從沒想過害你,你待我好,我也是真心想待你好的。”
紀泓燁不說話,隻用審視的眼光看著他。他本就是大寧執掌刑罰的人,不管外表看起來怎麼溫和,這個眼神也是可以讓人崩潰的。
尤其是納蘭錦繡的情緒已經到了一個點,她忽然就被他看得遍體生寒。她覺得他們之間好像是完了,就艱澀地說:“不要逼我了,你若是介意我的過去,可以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