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盛夏,蕭宅院子裏那棵粗壯的梧桐枝繁葉茂,在花崗岩鋪就的台階上灑下了一大片樹蔭。祁墨跟在竹芽身後,一步步登上那被歲月磨圓了棱角的台階,想象著之前在這台階上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們,那些人都是蕭雲涵的親人,是蕭府的家眷。當時光流逝如潮水,過去的日子一去不返,除了這台階上留下的刻痕和光滑,便再也尋不到蹤跡。
“皇上,咱們到了,王妃......貴妃......”竹芽小心翼翼的尋找著措辭。
“是皇後。”祁墨的聲音低沉,但是堅毅肯定。
竹芽趕緊點頭:“對,皇後,皇後娘娘和小皇子就在屋子裏麵呢。”
祁墨這才點了點頭,邁出去的腳步卻更加焦急,恨不得現在就飛到蕭雲涵的麵前。
走在前麵為祁墨帶路的竹芽,伸手掀開了串珠的門簾,頓時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撲麵而來。祁墨走了進去,一眼便看見了蕭雲涵正坐在美人榻上,懷中抱著一個兩三歲大的男孩。
隻見蕭雲涵一頭墨色的長發盤在頭頂,用翠玉簪花的發釵別著,額角的碎發鬆鬆散散地垂落,樣子溫婉而悠閑。而她懷中的男孩長得虎頭虎腦,一雙黑色的眼眸眨呀眨的,十分討人喜歡。
他幾乎是三兩步就走到了蕭雲涵的麵前,想要伸出手去抱一抱那孩子,卻又覺得太唐突了,於是那手便僵硬的懸在了半空。
“雲涵,我......”
然而,蕭雲涵卻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將目光轉回了那男孩的身上,微微笑著道:“祁兒,娘親給你剝核桃吃好不好啊?”
被叫做祁兒的小男孩立即笑彎了眉眼,搖晃著手指對蕭雲涵道:“好啊,娘親,祁兒最愛吃娘親剝的核桃了!”
祁墨苦笑了兩聲,尷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看著蕭雲涵和祁兒說說笑笑,而他自己卻像是個外人。
“王妃,啊,不對,是皇後。”竹芽端著一盤熟透的鮮紅的櫻桃從外麵走了進來,為剛剛自己叫錯了稱呼
吐了吐舌頭,然後道,“這是奴婢剛剛從外麵櫻桃樹上摘來的,您和小皇子嚐嚐?”
蕭雲涵將小祁兒放到一邊,讓他坐下來自己玩,然後轉過頭看了竹芽一眼:“皇後?皇後在哪裏?你可不要亂說。況且我的祁兒也不是什麼皇子。”
“可,可是,”竹芽看了一眼一旁的祁墨,低聲道,“可是如今祁王爺已經是當今皇上了。您是他的王妃,如今也該......”
“他做了皇帝與我有什麼關係?”蕭雲涵打斷了竹芽的話,看也沒看祁墨一眼,隻是自顧自伸手撿了櫻桃往嘴巴裏送。
祁墨深吸了口氣,暗暗握緊了拳。看來,當年的事情,蕭雲涵還是沒有原諒他呢。
“雲涵,其實我......”
祁墨話沒說完,就被蕭雲涵打斷了:“竹芽,今天天氣不錯,咱們帶著祁兒到院子裏走走吧,如今正是盛夏,後麵花園裏我去年中下的荷花想必該開了。”
竹芽一臉為難,一邊是已經成為西晉皇帝的祁墨,一邊是未來的西晉準皇後蕭雲涵,似乎那一邊她都得罪不得。正猶豫間,蕭雲涵已經抱起了小祁兒,並將一把遮陽傘遞到了她的手上。她暗地裏咬了咬牙,心中嘀咕道:皇上對不起了,奴婢是未來皇後娘娘的丫鬟,不得不從命啊!之後,便跟在蕭雲涵身後走了出去。
祁墨一個人愣愣地看著蕭雲涵懷抱祁兒,還有跟在她身後的竹芽逐漸消失在他眼前的背影,從心底裏湧上一絲絲的淒涼。早知道攻下北齊是這種結果,那他寧可不要,也不想看著如今蕭雲涵和祁兒都疏遠他。
他覺得自己的後背冒著絲絲涼氣,覺得此時此刻站在這裏的自己就是這座舊宅子中多餘的存在。從窗外時不時飄來蕭雲涵、祁兒和竹芽歡快的笑聲,就好像一支小鼓,一下下敲擊著他的心髒。
他呆立了半晌,終究還是歎息著離開了。等在大宅門口的追雲,見他垂頭喪氣的空手而回,十分詫異。在他那耿直的腦袋裏,既然祁墨是來此找蕭雲涵的,那麼兩人一見麵就該是熱淚盈眶,相擁在一起侃侃而談。然後,祁墨便帶著蕭雲涵她們一起回去。回西晉從新建起的那金碧輝煌的宮殿舉行封後大典。
“皇上?”他不可置信的叫了祁墨一聲,心裏的疑問全部寫在了臉上。
祁墨悶頭應了一聲,便一言不發的朝拴在樹下的馬匹那裏走去。沒有一點想要和追雲說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