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轉過頭不再看他。
他看著漸漸變得不耐的人們,看著漸漸落山的夕陽,直至他的臉龐都漸漸變得黑暗起來。
“還是沒有來。”
他沒有轉身,對著張露陽說道:“我和你說過,她根本不會來。”
張露陽抬頭,如同即將渴死的魚一樣張著嘴,看著天空裏最後一縷陽光,但是連他都知道了結果,都知道了她不會來。
“怎麼會這樣?”
他眼睛裏最後一絲光焰也似乎徹底消失。
淨琉璃看著這名男子,她覺得有點可悲,又有些同情。
“不要讓他死。”就在這個時候,丁寧的聲音卻是低低的傳入她的耳廓。
淨琉璃微微挑眉,還有些不明白,然而也就在此時,她感覺到了一股劍意。
張露陽依舊跪著,他的身體卻是往前挺直了,他的手中出現了一道晶瑩的劍光,就像清晨茶葉上滾動的露水的色澤。這道劍光不是刺向丁寧,而是刺向自己的心口。
淨琉璃就在此時明白了哀莫大於心死的感受,她跺了跺腳。
一片草葉飛起,輕柔卻帶著那種高山仰止的氣息,擊在了張露陽手中的劍上。
當的一聲輕鳴,張露陽手中的這道晶瑩劍光直接便被擊落在地。
四野一片嘩然。
茶園裏已經疲憊和不耐的人們驟然看到這樣的變化,頓時發出了無數驚呼聲。
“你之所以敗,不是你不明白,而是你不願意去相信。就這樣死去,值得麼?”
丁寧緩緩轉過身,平靜的看著張露陽,說道:“困於這座茶園,這座茶園對你而言也是一座牢,我不相信你不曾有過離開這裏的想法。”
張露陽沒有說話。
黑暗裏看不出他的臉色。
丁寧也沒有再看他,隻是轉頭看了淨琉璃一眼,道:“走吧。”
淨琉璃如真正的侍女恭順的跟在他身後走出茶園,等到開始駕車緩緩駛離茶園時,她才忍不住輕聲的問丁寧:“為什麼你要讓我救張露陽?”
“死了就死了,反而幹脆。”
丁寧在黑暗裏輕聲說道:“但是活著…反而是一種持續的煎熬。”
淨琉璃想了想,道:“所以你覺得今日裏張露陽活著,對於容宮女的影響比死了還要大?”
“是。”
丁寧異常簡單的回應。
當馬車開始駛離茶園的時候,容姓宮女依舊站立在簷下。
茶園裏最後發生的事情也如實傳到了她的耳中。
她知道張露陽沒有死,活了下來。
但不知為何,當聽到張露陽自殺被淨琉璃所阻的消息時,她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慶幸,隻覺得自己的心髒更加往下墜去,墜入到更深的深淵。
更深的深淵裏似乎有個魔王,長得和丁寧一樣的麵目。
此時正抓住了她的心髒,大口的吞噬。
她的身體很空,沒有力氣。
此時剛剛入夜的整個長陵和整個皇宮也似乎變得很空,似乎一切都沒有了。
她似乎失去了在長陵擁有的一切。
……
“說實話他的確很讓我吃驚,但如果我是百裏素雪,我絕對會讓他回岷山劍宗,而不會讓他在長陵橫衝直撞。”
當在黑暗中離開的時候,黑衣男子認真的看著木橋上的邵殺人誠懇的說道。
邵殺人很清楚他的意思,但隻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還不配評論百裏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