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他終於回應:
“後悔什麼?”
“後悔愛上她,後悔……愛她到這個地步。”
那個比他大了十歲的自己,低而輕的說:
“交付所有感情,牽係生命的地步。”
意料之外,唐鬱無聲彎了彎嘴唇,流暢的給出了回答:
“有什麼好後悔的。”
他從未如此冷靜而理智的麵對這個靈魂,也從未如此清醒過。
“我後悔過很多事情。”
“在她從紅蕖巷搬走之後後悔沒有想方設法留住她,在她受傷的時候後悔沒有保護好她,在她因為唐青昊而失聰的時候甚至後悔過和她在一起——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愛上她。”
唐鬱望著眼前模糊的紅光,語氣平靜甚至平和:
“甚至就連此刻這種因為擔憂而感受到的痛苦和窒息,都是我還活著、我愛她的證明。”
“說來可笑,我活了二十多年,和顧絨相遇才不到一年的時間,卻好像比我的一生還要漫長。”
迎麵吹來的風裏,男人輕而無聲的笑了一下:
“無論是幸福,還是痛苦,她都給予我最多。”
“我從未這麼鮮明而強烈的存在過。”
“所以,我要謝謝你。”
唐鬱第一次對十年後的自己吐出了這個詞。
那個人卻遲遲沒有說話。
他沉默下去。
隨著這陣沉默,腦中的白霧也漸漸散了。
眼前火焰跳躍,紅光漫天,四周嘈雜湧入耳裏,依舊一片混亂。
唐鬱一動不動的看著前方,視線依舊是模糊的。
心髒跳得很平靜,大腦也很輕鬆,如同浮在天空的,輕飄飄的雲朵。
其實他一開始本就是那樣的存在,隻是顧絨曾經把他從半空裏拉下來,就像拽住了氣球的引線,拽住了名叫唐鬱的靈魂。
讓他從奢華狂歡的城堡裏來到嘈雜人間,在如常人一般的愛情裏感受痛苦和幸福。
而現在,不過是引線被燒斷了而已。
漂亮的黑色瞳孔平靜注視著眼前的火海,夜風吹起他的短發,露出溫柔的眉眼。
唐勁並沒有察覺到異樣。
守在一旁的魏謙卻始終死盯著唐鬱。
這種異樣而古怪的平靜統統被他收入眼裏,年過半百、跟唐鬱已經非常熟的魏醫生漸漸張大了瞳孔,握在衣兜裏的手掌心慢慢出了一層冷汗。
你在等什麼?
你到底是在等顧絨的死亡,還是在等你自己的?
·
在遠離唐鬱唐鬱所在地,村子角落的房屋裏,將整個房子都搜查了一遍的警員對同伴揮了揮手:
“這裏什麼都沒有,換下一間。”
他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後同伴卻突然叫了停。
“你沒發現不對嗎?”
那個同伴皺眉道。
“哪裏不對?”
“這個房子,不是沒有地窖嗎?”
同伴轉身,看向安靜的後院,這院子與別的房子不同,沒有養豬,還種了不少夏天生長的花,帶著難得的香氣。
甚至這整棟房屋似乎都與別的不一樣,無論是外表還是裏麵的裝修,都比普通村民的房子講究。
而種著花的後院幹淨平整,的確沒有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