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池非所猜測的那樣,烏江對岸確實被偽朝布下了重兵,並且還在江麵上放下了各種障礙物以攔截船隻。
這樣一來,西北當局就算想把流民再送回去也很難。安國公早就把流民的退路給封死了。
由於流民大潮將近,九江府和彰南府變得十分緊張,不僅城門緊閉,而且還特意派人去通知周邊村落的村民以及小鎮的居民趕緊入城避難。
這一舉措得到了所有鄉民的極大好感,因為官府很少會主動通知他們入城避難的,有時甚至還不許他們隨便入城。這西北軍看來對平民還是挺好的。
於是所有鄉民立刻全家不分大小老幼,全都大包小包地提著鍋碗瓢盆、床鋪被子等各種生活物品在官兵的掩護下入城避難。
到了城裏以後,每戶鄉民首先要接受登記檢查。
書辦們會把每戶鄉民的姓名、住址等信息一一記錄下來,然後根據相近原則把他們按不同的村子或小鎮分批安置在臨時搭建的眾多草棚裏。
每個草棚外麵還有衙役負責看守並維持秩序,防止有人偷竊或發生衝突。
由於有草棚遮風擋雨,身邊又大多是熟悉的同鄉,鄉民們原本恐慌的情緒逐漸安定下來,也慢慢接受了狀況。
看到西北當局安排得這麼好,許多鄉民都頗受感動,對西北軍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層。
在安置好周邊村民和鎮民後,負責守城的數千士兵開始嚴陣以待,等候流民的到來。
兩天後,流民終於陸陸續續出現在九江府的城門前麵。
望著密密麻麻、幾乎一眼望不到底的龐大人潮,站在城頭上麵的許多士兵全都臉色一變,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跟眾人一起站在城頭上的寧誌遠和池非等人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這麼大規模的人潮,還是不由得眉頭緊皺。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些流民竟然全都往九江這邊來了,並沒有往彰南那邊走。
十幾萬流民來到城牆下麵後,領頭那幾個老者忽然雙膝跪在地上,跟在他們後麵的流民也紛紛學他們的樣子陸陸續續地跪了下來。
領頭的那個老者以蒼老卑微的聲音對著城頭上的寧誌遠等人大聲道:“我等都是大魏子民,不求別的,隻求各位大人給我們一條活路。”說完,他無比鄭重地對著城頭上的眾人深深地瞌起了頭。
其他流民也跟這老者一樣,一邊大聲叫著一邊不斷地瞌頭。
“求各位大人給我們一條活路。”
“求大人給我們一條活路。”
“就算不讓我們進城也可以,讓我們的孩子進城也好啊,求求各位大人了。”
“求各位大人給我們一條生路吧。”
此起彼伏的跪求聲不斷從流民當中響起,當中還夾雜著無數婦女以及孩子的哭聲。
看到這一幕,城頭上麵不少年輕士兵的眼眶都紅了。
寧誌遠雖然沒有出聲,但也是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站在他旁邊的章文軒老先生則是一臉悲憫地看著底下的流民,久久不語。
天下興,百姓苦;天下亡,苦的也是百姓。
站在池非身邊的寧雅柏緊咬牙關,用充滿恨意的聲音說:“阿真,總有一天,我要滅了謝氏全族,把他們殺得雞犬不留,一個不剩!”
池非無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來安慰他。
實際上池非看到眼前這一幕也覺得很難受,心裏仿佛壓著一塊很大的秤砣一般沉甸甸的。
這可是十幾萬平民百姓啊。
正如他們所言,他們求的,不過是一條活路而已!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此情此景,實在讓人難以釋懷。
終於,寧誌遠開口說道:“我們回去商議一下。”
說完,他踏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
池非跟在他後麵的時候,耳中仍然可以清楚聽到城牆下方傳來流民們充滿絕望的懇求聲,讓人不忍細聞。
回到議事廳的時候,寧誌遠環視了一下眾人,然後以充滿壓抑的聲音說:“剛剛那一幕諸君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那些全都是大魏子民,跟我們一樣的漢家子弟。
我知道這事很難,但我還是希望諸君能夠想想是否還有別的辦法救濟他們,讓他們能有一線生機。
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我會給他們施粥三天,讓他們全部人都能吃飽。
等到了第四天的時候,我會命人悄悄在粥裏下毒,讓他們死得沒那麼痛苦,並且到了黃泉路上也不至做個餓死鬼。
這就是我的決定。各位怎麼看?”
“主公不可,這樣做會讓您的名聲蒙塵,萬萬不可!”一個幕僚立刻出聲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