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昱沒讓她等太久，轉著眼珠開口說道，“他是浮海而來的倭國僧人智海，是隨遣唐使一道過來的，聽說是仰慕大唐文化，特意求了遣唐使前來雲遊。”
這話是真話，玉長情相信，倭國不僅仰慕大唐文化，還仰慕大唐遼闊的土地，如果有可能，他們會像支援百濟一樣，派兵到大唐分些好處。
她不置可否，示意許昱繼續往下說。
“許某邀請他來，也不過是想問問倭國是個什麼地方，都有什麼新鮮東西而已。”許昱的神情趨於平靜，已經看不到剛才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若非玉長情剛才親眼所見，真要以為那人不是眼前的許公子，而是旁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了。
“詢問倭國風情？”玉長情挑眉問了一句，許昱嗯了一聲，拿起案幾上的茶杯抿了口，神色更淡然平靜的將放在膝上的包袱拍了下，“是啊，倭國風情，還帶來了這個盒子，據說是中原之物。”
許昱不知道盒子是宮中之物倒是沒什麼不對，他雖然身為許家二公子，是許相如今唯一的兒子，但到底沒有功名在身，與官家人有些差距。
玉長情目光在他膝蓋上的包袱上掃了一眼，立刻就發現許昱的神色緊繃，似乎很害怕她會要求打開來看看。
“原來如此，那許公子可知道為何智海僧人突然沒了？”她思索了用詞，若說是化了顯得有點不嚴謹，若說死了，倒是合情合理，隻是很沒意思。
許昱瞳孔收縮了下，顯然聽到智海僧人的死心裏還是害怕，“我不知道，我剛準備起身要離開，他，他就突然叫了一聲，接著，接著就沒了。”
他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是心虛所致，倒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氣若遊絲一般的。
這些玉長情在對麵雅間裏都看的清楚，自然知道，她想知道的不是這些，而是智海僧人死之前有沒有什麼異樣，一個好好的人，怎麼會毫無預兆的就那麼沒了。
“你再好好想想，他死之前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玉長情再接再厲，許昱當時就在智海僧人對麵，一定比他們隔著中堂看的明白。
許昱原本想敷衍了事，但抬眸看到對麵女子明亮的眼眸，一時之間嘴巴張了張竟說不出話來。
他垂了眼眸細細想了想，當時智海僧人隻操著蹩腳的官話同他說謝謝，似乎還喝了口茶，誇讚了一番大唐風貌賞心悅目。
然後……
許昱皺了皺眉，忽然睜大了眼睛，隨即又覺得不大可能。
玉長情將他這些表情舉動看的一清二楚，適時問道，“許公子可是想到了什麼，事無巨細告知於我吧。”
她聲音輕柔，生怕嚇到許昱一般，讓許昱頓時一陣臉色尷尬，他是男子，竟叫一個女子這般放輕了聲音小心翼翼，真是丟人。
“智海僧人我倒是沒發現異樣，不過當時屋中卻有一股奇怪的香味，就在我起身要走的時候越顯濃鬱，但那隻是一瞬，所以……”
他沒繼續說下去，心裏卻覺得不過是細枝末節，不足提及的事，就算那異香來的突然，也極有可能是從其他雅間飄過來的，後來不是很快就散了嗎。
玉長情卻突然眼睛一亮，那光彩讓許昱愣愣的看著她，才看到眼前這人麵色微微有些發黃，再聯係頤王府早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傳言，不由覺得可惜。
“多謝許公子，你可以離開了。”她從錦墊上起身，自從回來之後還沒跪坐這麼久，兩條腿還真有些受不住，也不知道東都這些貴人這般跪坐上一下午是怎麼做到的。
許昱愣愣的下意識跟著站起來，看著女子施施然出了雅間，好半天才左右看了看，自己真的可以走了？
他從雅間走出去，看到隔壁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了七八個身著黑色官服的大理寺官差，那女子赫然就立在其中，顯得十分突兀又十分合適。
玉長情進了雅間，先看了一眼仍在錦墊上的僧袍，和大唐僧人的僧袍有些不同，上麵的花紋十分精美，這個智海僧人肯定不止許昱說的那般簡單吧。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當奈公何？”李修遠低聲吟了這麼一句，轉身緩緩從雅間走了出去，竟是直接離開了。
侯飛滿臉疑惑的問玉長情，他說這是什麼意思，玉長情撇了撇嘴，“故弄玄虛，反正你這種當了大理寺少卿都不能好好破案的孩子，是不會懂的。”
她給了侯飛一個大大的笑臉，轉身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