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已久的那些夏夜在路麟城的心頭蘇醒,鮮亮跳脫,恰如那些老槐樹上油綠的葉子,甚至還帶著露水的清涼。許多年前,他們一家三口還住在某個研究所的家屬院裏的時候,炎熱的夏夜裏,因為舍不得空調費甚至買不起空調,經常有人聚在河邊納涼,像是個仲夏夜的野餐會。路麟城將這些記憶用言靈投射出來,那宛如現實的場景也引起了路明非的情感共鳴,原本記憶深處的那些場景是真實的,很長一段時間,路明非都在懷疑那些記憶是學院的導師通過對他不斷地催眠而產生的幻象。
老愧樹下,一個中年男子穿著無袖背心手中搖著蒲扇,他的麵前蹲著一個十多歲的可愛男孩。
“麥田裏有什麼?”那個男孩的目光清澈,單純得不摻一絲雜質。
“青蛙爸爸、青蛙媽媽和青蛙兒子,麥田就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家園!”中年男子的嗓音清亮透明,卻又透露著平穩讓人心安的氣息。
路麟城撫摸著男孩柔順的黑發,看著他真無邪的麵容,一股強烈的酸楚感湧上心頭。他和喬薇尼竭盡全力將這個男孩從那恐怖陰森的尼伯龍根之中救了出來,但是他卻失去了意識,那神秘的梆子聲仿佛剝開了他的一半靈魂。男孩再也未表現出任何暴戾、凶殘的一麵,反而如同嬰兒一般溫順。路麟城終於明白了,梆子聲帶走了那個凶殘而又極具侵略性的人格部分,在男孩的體內一個全新的人格正在孕育而出。路麟城帶著這個男孩與喬薇尼一起,隱居在了中國的某個城市的郊區。他和喬薇尼在某個地質研究所裏任職,靠著微薄的薪水養育著這個男孩。喬薇尼希望男孩長大之後成為一個好人,所以給他取名為“明非”,希望他能夠分辨是非。
清涼的河嘩嘩地流淌著,蟬沒完沒了地叫著,孩子們繞著竹床跑來跑去,附近的農民趕來賣瓜,燈下老人慢悠悠地趕著蒼蠅,男孩不斷地向中年男子提出一些問題,他的眼中充滿著對世界的好奇,仿佛降臨到這個世上不久。
“為什麼白兔沒有贏過烏龜?”幼的路明非咧嘴笑了起來,那笑容像是明媚的陽光一般燦爛。
“因為它們比的是遊泳,寶貝!”一雙柔軟白皙的手掌搭在了路明非的肩膀上,一個美麗端莊的女人俯身在他耳邊輕輕地著。
“你真狡猾,每次都偷偷地出現在我的背後!”幼的路明非生氣地嘟起嘴,“討厭媽媽!”
“嗬嗬嗬嗬嗬嗬~”喬薇尼看著男孩生氣的樣子,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好啦好啦,明非。”喬薇尼揉捏著路路明非的臉,“你不該整個粘著爸爸媽媽,那麼多夥伴你應該多跟他們玩耍!”她剛剛完,就有兩個女孩拿著風車跑到路明非的身邊,拉起他的手要跟他玩耍。
“我們的寶貝是個王子啊,很受女孩子的歡迎!”喬薇尼溫柔地笑了起來,她的衣著平淡樸素,與河畔其他中年女子沒有多大的差別,可是卻無法掩蓋住她的魅力,骨子裏的優雅氣質使她顯得端莊美麗,無論走在那裏都會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郊區裏的男人們私底下都會經常討論這個不久前搬進來的女人。路麟城看著喬薇尼,忍不住歎了口氣,他非常了解喬薇尼的家庭背景,她從生活在歐洲,養尊處優,恐怕一輩子都沒過如此清貧的生活。可是這個堅強的女人沒有一絲怨言,隻要為了他們的孩子,她可以忍受破舊的庭院,忍受微薄的收入,忍受走在路邊男人們投來貪婪的目光……他們一家三口徹底脫離了混血種的社會,融入了人類的世界中,這裏沒有與任何龍類有關的事物,就連血統極為危險的路明非在這些年裏都沒表現出任何異常,與鄰居家的孩子一樣普通。
“麟城,最近這段時間沒有發現學院的人追到這裏吧!”喬薇尼的嗓音溫柔得如同河畔潺潺流水,與以前個性風風火火的她完全不同,生活磨平了她的性子。
“沒有。”路麟城思索了一下,皺起眉頭,“不過快了,我們遲早會被他們發現!”
“那你準備怎麼做?”
“跟他們談條件!”
“有談判的餘地嗎?尼伯龍根中發生的一切早已傳遞到學院去了,幕後的黑手故意將消息泄露出去,為的就是借學院的力量來消滅我們!”
“我自我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