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被推進搶救室,他麻木的坐在外麵的椅子上等,腦子裏什麼畫麵都沒有,空蕩蕩的,心好像也沒感覺。
隻是,呼吸特別困難。
好像每一下,都需要用盡全力。
母親整整搶救了兩個多時。
推出搶救室的時候,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沉重,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已經回乏術了。
段燁不知道是怎麼走進病房的。
空蕩蕩的房間,明明開著燈,明亮而不刺眼,可偏偏他把燈關了。
病房裏陷入漆黑。
母親因為被病痛折磨到煞白而憔悴的臉龐,還有那因為無法消化食物而單薄瘦弱的身體,都在這個漆黑的病房裏,模糊不清。
段燁的心好受了一點。
可他始終靠在牆壁,閉著眼,不敢走近。
他真的不願去接受這種即將到來的悲痛。
他曾經親手送走自己最愛的父親,那個因為遭受不了巨大打擊而突發心髒病去世的父親,那個教會他無數道理,給他和母親一個最美滿幸福的家庭的父親。
在他十三歲那年,他死了。
母親從此告別豪門闊太太的生活,失去了衣食無憂,失去了所有光環和倚靠,他們從最上流社會的富貴人家,變成了需要在最底層拚命才能生存的普通人。
母親開始一打三份工,為生活奔波。
那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漸漸被體力和勞累磨滿了厚重的繭子,變得粗糙不堪。
那個被父親曾經捧在手心裏嗬護備至的女人,即使她陪伴父親熬過白手起家最艱難的那段日子,父親都不曾讓她吃過一點苦。
可最後,那個對她百依百順,疼愛備至的男人死了。
她的塌了,他們這個家的也塌了。
但她不能塌,不能倒下。
因為她還有個未成年的兒子。
如今,她終於累了。
一日複一日的積勞成疾,一眼看不到頭的漫長歲月,終於要結束了。
在她兒子終於高考畢業的這一年,在他年滿十八歲的這一年,她終於再也撐不住,要去追隨那個她今生最愛的男人了。
她無愧於心,無愧於任何人。
她終於兌現了在她丈夫死之前的諾言,把他們唯一的兒子撫養長大。
她可以放心的走了。
可是,經過絕望而煎熬的兩個時的手術,她還撐著最後一口氣,要去見一眼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
“燁兒……”
那樣無力而蒼白的聲音,讓段燁心一揪,驟然無法呼吸。
他眼眶濕潤,一步步走了過去,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每一步都格外艱難而沉重。
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這一刻,他信了這句話。
“媽……”
段燁走過去,蹲在她的身邊,緊緊握住那雙瘦得隻剩下骨頭的手。
不得不承認,母親這雙手,即使到這一刻,還是那麼修長好看。
父親生前就曾經誇過,母親的手是他見過最漂亮的手,這雙手就該十指不沾陽春水,每白嫩嫩養著給他看就好。
父親還,他的手,就遺傳母親。
可是,如今這雙手的主人也要永遠離開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