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到上班時間,公社大門外已經水泄不通。南牆根幾個曬太陽的老人躺在竹凳上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來這兒上班的人早已經習以為常,公社裏上班的人三三兩兩地在門口相遇的,他們扭著頭聊著,推車子邊用前輪從人群中衝開一條縫隙,勉強從中擠過去,似乎這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頭一次來辦事的人倒是覺得稀罕,四下尋找“老人”打聽情況。
“俺不活啦,俺不活啦”
“青大老爺啊”
“聽是皇子村的,是在家受了欺負,這不找公社評理嘞,不逼到份上,誰來這鬧啊,可憐”
“不是善茬啊,瞧著……”
“都好幾年啦,公社的人官官相護”
“嘿嘿,頭一次見嘞,扛著一床棉被伸冤嘞”
人群中嘰嘰喳喳議論著。
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婦女躺在棉毯子上,像一隻想要翻身的烏龜,伸出短的四肢撞擊著地麵。
啪——啪——
看門的老李推開擁擠的人群,“嘿!走吧,今兒書記去底下檢查了,估摸著今兒個不回來了”
著,老李關上了鐵門。
“哎呀,俺的青大老爺啊,冇人給俺做主啊”邊邊在用腳蹬著地轉起圈。
關閉的大門被踢得咚咚響。
“李主任,你聽……?”公社鄭書記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不鹹不淡地問。
李政道身上一陣冷汗,他知道書記的是什麼事情,隻是……
他手捏著抹布,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站在桌子前麵不敢吭聲,他陷入了空前的煩惱,他何曾想到,這一兩年來,本來仕途順利的自己竟然卡在了門口。每上班他恨不得從牆上跳過去,恨不得……
“李啊,你坐下,不是批評你,你啊”鄭書記吹了吹飄在水杯上的茶葉梗。
李沒有動,輕輕地抬了抬頭,準備接受又一番教育。
鄭書記似乎還沒有想好,呷著半片茶葉在嘴巴裏反複翻動著。
這種安靜更讓李政道手足無措,兩根手指不停地搓著抹布一角。地上滴下來略帶著些泥土的水滴。
許久,鄭書記放下茶杯,咳嗽了一聲:“政道啊,俺給你交個底兒,門口的那個事你要再處理不好,你這次提拔……”
“鄭書記……”
“政道啊,我跟你爸爸都是老戰友,你這……哎,我跟你直了吧,俺馬上都要調走了,新書記馬上到,門口那事你再處理不好,恐怕……”鄭書記語重心長地。
李政道驚訝地看著眼前跟隨了七八年的書記,本來這事不是自己口兒上的事情,鄭書記有意鍛煉自己,把這個事情安排自己,本來想借此堵堵大家的嘴,借機會提拔一下,結果事情沒有辦好,自己倒被吸進去了。他的心裏開始翻江倒海,他又想到其他公社跟自己年齡相仿的人都提拔了,如果這次……
“去吧,這信兒先不要給別人,你抓緊點,那事”完,鄭書記端起茶杯靠在椅子上。
李政道輕輕關好門,從屋裏退出來。他將抹布狠狠地摔在地上,徑直走向門口。
“你過來,今把你的事情處理一下,徹底!”李政道對門口等待的蘭香。
“哪也不去,就讓大家夥看看,你們公社到底偏袒那個錦程不,俺想好了,你這處理不好,我就去縣裏!”蘭香並不買賬,惡狠狠地。
李政道被逼的沒有一點辦法,走上前一步,盡量心平氣和地:“你回去,通知恁弟媳婦兒,明不用上班了,她被停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