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猴子下(1 / 2)

4

冬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依然熱鬧,隔著窗戶呼一口氣,似乎就能將胸中的怨氣統統拋向空。

猴子的風波過去了,我情願相信它是個偶然的惡作劇,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秘密,假設猴子的主人恰巧是個馬戲團的班主呢?假設這隻刁鑽的猴子在我入住之前就藏進了房間,一個剛剛受過驚嚇的人完全有可能忽略掉啊!……

我安靜地向窗外眺望,四處白茫茫的煞是好看,滿樹的積雪看來這個冬也不會消融了。

5

下午四點半鍾,墨河的第二張麵孔——本日第三件事的主角兒粉墨登場了。

我敢,即使站在多年後,這件不起眼的事看上去仍然是平淡無奇(我現在所描述的一切細節均與後麵發生的離奇事件密切關聯),就當時來講,它甚至都不值得我拿來一述——第一,它沒有驚嚇的成分;第二,甚至還沾染了一絲淡淡的幽默的意味,但它偏偏是三件事情中最怪的。

怪到你絞盡腦汁,恐怕也想不出其中隱含的奧妙。

時至今日,我都不知道是哪陣風把那個醜八怪給吹來的。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我神經質地側耳聽聽,確實是我房間的門在響。驚喜之下,我撲過去就要開門。

謝謝地,我的元泰終於出現了!盡管姍姍來遲,可於我這個剛剛受過殘酷的精神創傷的‘‘病人’’而言,已經足夠。我不知道他是否痊愈了。

這真是個令人意外的時刻啊!

是的,接下來,我臉上的失望神情連傻子也可以猜到——敲門的人並不是元泰。我愣在門口,像盯著一個從“土星”來的怪物,一眼不眨地打量這個外來客——

她那身打扮呀,怎一個‘‘土’’字了得!

站在門廊裏的來客,究竟是從喜劇舞台上走下來的明星,還是偷了地精華修成人形的一個南瓜?對此我深有疑問。

我拚命忍住笑。雖然近在麵前,卻不敢與她的眼睛對視,她使勁向前伸著脖子,卻始終無法擺脫一個事實——那就是長在她脖子上的東西不是頭顱,而是安在她臃腫龐大身軀上的一個的按鈕,倘若藏起她的腦瓜,倘若能圓溜溜地滾進來,我準會把她當成一個花花綠綠的皮球。

這位佝腰僂背的有趣的訪客,可能是把自己當成了一本書,她久久不開口,矜持,做作,好像是有意留出一段時間,讓我好對她細細品讀。

而我隻顧看她,隻顧看她——

來人的穿著也頗具特色。上身采用正麵彩繡“喜鵲登梅圖”的大紅底子中式棉襖,混搭寶石藍真絲圍巾,但上衣明顯加厚,樣子顯得特別臃腫;下身則是草綠色斜紋緊身亮彩長褲,連在一起令人遐思綿綿。

怪就怪在,幾眼之後,起初的可笑已蕩然無存了,隻剩下不可思議——若論色彩的豔麗程度,她是個花枝招展的少女也罷,但她偏偏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她的腰誇張得都要彎到腳脖子上了;要麼她是個打扮得體、風韻猶存的美婦,但她塗了滿臉的護膚霜把鼻子都要抹平了,於是,隻要她做出一點兒麵部表情,那深深的褶子就要擠出一點兒白色的油泥,就像剛剛粉刷的牆壁上突然劈開的裂紋。

好在,這位奇怪的來訪者還是率先開口了——倒是凸顯出我的反常,她把拐杖向屋子裏點了點——對,忘了提她的拐杖了,這怪婦人手裏是拄了一根碧綠碧綠的竹杖的,讓人聯想到武俠世界裏丐幫幫主的獨門兵器“打狗棒”,她歪了歪嘴唇,別扭地吐出一個‘‘坐’’字,然後弓下腰,費力地抬高腦袋,一拐一拐地走到窗台下的椅子上坐定。

‘‘坐吧!——’’,我尷尬地笑笑,趕忙跟過去,欠身坐在床的一角,溫柔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