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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大約十點左右,李重慈老先生突然差薛姨過來傳話,他要在書房見我。
我的住所安排在東廂房,據上客為東,這是墨河傳統的待客之道。
西廂房則是廚房與餐廳——李家人平日用餐的地方。南屋一溜排開,分別是儲藏室,鍋爐房,以及啞巴老胡的住所。
李氏的書房設在正北的二層洋樓裏。昨日舉行晚宴時我曾進入過這棟氣勢非凡的樓房——雖然樓門開在東側,但是和東廂房之間隔開一個幾米長的花廊,這樣即使我待在房間裏也看不清從樓門裏進出的人。據,這偌大的洋樓裏平日就隻有李氏父子二人居住,我知道李老先生的夫人死去已經很多年了,但是一直沒有續弦,對此我感到十分費解,不過沒有元泰在,我想這輩子都無法解開這個疑團了——
到這裏,心中立刻思念起我的男友來,實話,我想他都快想瘋了,寄人籬下的生活真是叫人心碎,多少次夢中看到我的元泰,他淚眼婆娑地站在我的床邊,用他那哭紅了的黑眼睛無助地盯著我,那種樣子啊——簡直能把一顆冰凍萬年的心都融化!不過短短的兩日,我竟覺得漫長地捱過了幾百年,誰讓我是一隻落單的孤雁呢!我想,這些淒傷哀怨的夢準是做反了吧!住在這座孤獨幽寂的深宅裏,惟有我,才是一個真正可憐的人。
另外一個讓我覺得不安的人是石虎,個中原由前麵已有表述。做為李家常客的他,雖然有時也從這座樓裏進出,但是他的行蹤我全然不知,我不曉得他住在哪個房間,在這個組合奇異的家族裏,我懷疑他扮演的到底是哪重角色?
推開二樓陰麵第一扇門,薛姨扔下我,獨自離開了。進門之前,我有意向走廊的最深處張望,我知道那裏有一段直通樓頂的階梯,我想年邁的保姆每都是經由這裏給住在閣樓裏的少主人元康送餐吧!不曉得這位白紗遮麵的怪人每次從門縫裏伸手去端外麵的飯菜時是怎樣的一副心情,若沒有換藥一,或許根本連保姆都不讓見到了吧!
但是我看不到那層階梯。
走廊兩側的牆壁上掛滿了各色精裝的字畫,略一瀏覽,令人懷疑走進一個型的書畫展覽。然而更有趣的是那些碗口粗的樹幹——大約隔幾步遠,便怪怪地立著一株,它們幾乎貼著牆壁,雖然樹身纖細,卻是暴露出老樹的紋縷——後來去問薛姨,才吞吞吐吐地告知它們並非真樹,而是一些通體裹滿然鬆樹皮的金屬管道,可再問下去一概搖頭,它們直直地通到花板上,不知是為美觀環境,還是有其它別的用途。
屋子裏靜悄悄的,然而沒有人。我環視四周,發現這是一個三麵臨窗的房間,我不禁有些訝異,這房間沒有一麵牆壁毗鄰院落,那些窗戶留下究竟是幹什麼用的?我覺得這所宅子裏定然隱藏著什麼秘密。包括它的主人。
這時,我頭腦中潛在的智慧生平第一次幫上我的忙——或許是它被激發了,我發現,這個透著淡淡書香氣的幽雅書房有一個很不搭配的地方,便是它的一個書櫃——它右邊有一扇懸掛鏡子的門,亮得格外顯眼,類似於高級服裝店中的時髦試衣鏡,我心地摸摸鏡子周圍的縫隙,果斷用力推去——
隻聽一股輕輕的吱呦聲,果然是另有玄機,門隨之開了,櫃子裏麵豁然洞開一個嶄新的地。如同魔術一般,四隻眼睛明晃晃地盯著我,一位當然是候客的主人,另一位更不陌生,我已不想端詳他的麵孔,他們分坐在一張茶幾的兩端。
原來,書櫃裏另有暗室,這是一個環環相套的“回”字形房間。
——又是石虎,又是這個如影隨形的混蛋!他大模大樣地坐在我的麵前。我忽然感到脊背發涼,這家夥儼然是個厲鬼,陰魂不散。
李重慈淡淡地望著我,他紋絲不動。等我情緒稍有緩和,他清清嗓門,陡然怪怪地問出一句:“你母親是杭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