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萬先生的卦攤就在上麵。
服務生青霞進去嘀咕了幾句,少時一扭一扭地走出來,故意撅起胯碰我一下,“進去吧!”
在一個黑咕隆咚的屋裏,如一尊泥塑似的萬先生正襟危坐於一張黑漆漆的八仙桌前,桌子上點著一盞油燈。
藉著一點昏黃的光亮,我看清了陰陽先生的那副麵龐:
臘腸臉,招風耳,庭寬厚,八字眉毛山羊胡,微閉雙目,年約五十上下,那形象和書中刻畫的算命先生如出一轍,不,甚至就是從書裏照搬下來的。
“萬先生,八爺要我找您的。”
萬先生點點頭,眼也不睜,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放在羅盤旁邊的紙筆。
“您是……讓我寫?”
萬先生又點點頭。
於是我拿起筆,在那張泛黃的薄紙上開始寫:
我要找……
“你幹嗎?”那萬先生突然睜開眼睛,惡狠狠地。
我嚇了一跳,“您不是讓我寫……”
“姑娘,我可隻欠八爺一個字的賬!”萬先生,“你寫這麼多字,付得起錢嗎?”
“怎麼,是論字算賬?”
“可不,測字不論字論什麼?”
“那麼敢問,”我怯生生地,“一字多少錢?”
萬先生沒話,伸出一指。
“一……千?”
萬先生沒反應。
“一萬?”
“修腳都不夠,”萬先生沒好氣地,“後麵加個零。”
我咂咂舌,半沒敢吱聲。
“算了,姑娘,本先生不跟你賣關子了,”萬先生立刻換了一副正常人的臉孔,“看你可憐,沒被那個糟老頭子挖心,不過話回來,那老頭送人情的事我今生還是頭回見哩,”萬先生突然彎下身子,探過臉諂媚地問,“姑娘,他欠你什麼了?”
“他……打賭輸給我了。”
“哈哈哈哈!”萬先生仰大笑,“痛快,痛快,”然後他又,“看在你贏那死八爺的份上,我再送你一個字,來吧!”
“萬先生,我要找人?”
“你寫吧,”萬先生不耐煩地。
我趕緊提筆,想了想,在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元”字。
“姑娘,下個字寫點,浪費紙,”萬先生閉上眼睛,嘴巴裏念念有詞,兩手交換著掐了半,一睜眼睛,“有意思,有意思……”
我一臉迷惑地看著他。
萬先生咬文嚼字地,“元,無所不在也,《子華子?大道》日,人能守元,元則舍之;人不守元,元則舍之,姑娘,你要找的這個人,就在你的周圍,像空氣一樣,你隻須盡好自己的份內事,一切順應自然萬物之理,且能不悖事物變化常規,他自會現身前來,不過——”
那萬先生又搖頭晃腦地,“從字形上分析,上二下兒,兩子相貼有糾結呀,看來你找的人裏必有一個是假的呀!”
我心裏暗吃一驚,萬先生立刻又:“還有一個字,測完倆字一起。”
這下我絲毫沒有考慮,飛快地寫下一個“陸”字。
萬先生沉吟片刻,抬頭看看我,“這個字更有意思,耳朵好,功夫高,不是警察算我瞎眼!姑娘,同行不同利,行事要三思啊!”
我聽得心頭“突突”直跳,心翼翼地問:“萬先生,不知是怎麼個同行法呢?”
“姑娘,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山裏的獵戶尚不敢保證自己不被狼咬,雪從水來,水由雲降,寺院裏有玄機,”萬先生莫名其妙地留下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