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嬋仔細留心了一下身後廊廡裏的動靜,聽見裏頭什麼聲響都沒有傳出來,才繼續:“我不知道娘娘在什麼。”
“你別裝了!”瑾太妃一把扯過她的袖子,“陸青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難道不恨他嗎,你原本該是坤寧宮的主子,你該是母儀下的皇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死不活的困在這裏!蕭恪把你當作一個玩物,你以為他會擔上一個娶皇嫂的惡名來娶你麼?你收收你那菩薩心吧,你憐憫別人,有人憐憫你麼?”
“太妃娘娘,”陸青嬋四平八穩地把自己的袖子從她手裏抽出來,“陸青嬋什麼都不以為,我隻知道成王敗寇,隻知道認賭服輸。我隻知道這個下是男人的下,跟女人和孩子沒有關係。瑾太妃,我敬您,叫您一聲瑾娘娘,不敬您,您就是宮裏頭的花花草草,和我沒有半點關係,季安被處死,那是他死有餘辜、罪有應得,您以為那您在弘德殿外麵的話,皇上當真不知道嗎?”她從頭到尾都是不疾不徐地語氣,溫軟又平靜。可是她眼眸深處帶著幾分灼烈的光。
這是瑾太妃第一次見到陸青嬋如此烈性的一麵,竟一時間有些不出話來。
陸青嬋在她心裏,是個沒主意的丫頭,跟在毓貴妃身邊對誰都笑得和善溫吞,毓貴妃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一團和氣的模樣讓人看著就覺得可欺,可如今她的字字句句擲地有聲,眼睛明亮又堅定,竟讓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我再問你一次,蕭禮在哪?你不,我身邊的這些精奇們可不是擺設。”
“我不知道。”陸青嬋的聲音一直都是一個音調,淡淡的像是沉靜的流水,不卑不亢也沒有什麼悲喜。
瑾太妃緩緩勾唇:“給我打,打到她開口為止!”
瑾太妃來時帶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當即就想上前來按住陸青嬋的胳膊,沒料到就在這時候,從外頭衝進來幾個侍衛,嚇得她們都頓在了原地。
一雙雲紋緞麵靴從外頭踏進來,入目便是玄色繡龍紋的常服,金龍騰飛,十二章紋綴飾周身,蕭恪闊步走進來,身上帶著肅殺和風雨的味道,屋子裏裏的火燭晃了晃,登時就暗了幾分,屋子裏的人都跪了下來,隻餘下瑾太妃一個人站在原地。
蕭恪的目光先落在了陸青嬋身上,看著她神情平靜,不像是受過折辱的樣子才放下心來。
瑾太妃看見他,眼睛深處有幽暗的光芒閃爍,她想快步向蕭恪走過來,卻被那些侍衛立刻摁住,“您終於露麵了,皇上。我去了乾清宮這麼多次,您見也不見,想不到今日能在這見到您。我對你沒有別的話可,我隻想問問,你如此嗜殺薄情,如此刻薄寡恩,你不怕遭報應嗎?你不怕下阿鼻地獄嗎?”可話沒完,就聽見了一聲響亮的巴掌聲。
瑾太妃難以置信地捂著臉看向陸青嬋,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她的手還高高的抬著,維持著掌摑的姿勢。
“這巴掌是替蕭禮打的,”陸青嬋淡淡地,眼中似有若無地帶了幾分悲憫神色,可眼睛深處一片灼灼然之色,“你不配為母,更不配為人。我替蕭禮有你這樣的養母感到可悲至極!”
蕭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皇帝無需別人來評,陸青嬋都能親眼看見,他雖然有嚴苛的鐵腕,但是在他的治理之下,大佑已經呈現一幅盛世王朝的雛形。
“你……”
蕭恪繞過陸青嬋,不露痕跡地把陸青嬋擋在了自己的身後,他走到瑾太妃麵前,一字一句:“瑾太妃,你做了什麼,你們季家做了什麼,你比朕清楚,讓你活著是看在皇父的麵子上,你若是繼續擾得後宮風波不斷,朕讓你生不如死的法子還有很多。”蕭恪已然厭惡之極,他不再看瑾太妃,淡淡:“來人,把她送回去,明日午時送她去午門觀刑。”
瑾太妃還想再什麼,方朔笑著往前走了兩步:“太妃娘娘別怪奴才不敬,您再什麼話汙了主子爺和主子娘娘的耳朵,季大人萬一在獄裏再吃些別的苦頭,那就不好了。”
瑾太妃怔怔地看著他,終是一句話都沒有出口,就被人拖了出去,外麵風雨聲大作,所有人都無聲地退了出去,陸青嬋垂著頭跪在蕭恪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