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女人,大多是無數個枕風宿雪的寒夜裏,將士們圍坐在一起,燙兩杯燒刀子,那灼熱的的烈酒灌進喉嚨裏,拍著那破木板搭成的桌子,女人就成了眾人聊起的話題。那時候的塞外穹廬萬裏,繁星若碎銀,月映大河藍。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會堂而皇之地想一想陸青嬋。那時候有將士問他,將軍可有喜歡的人。蕭恪難得地笑了笑,他把酒碗送到了自己的嘴邊:“有啊,她的眼睛比星星還亮。要是在草原上,你們該叫她其其格。”其其格,在蒙語裏的意思是花朵,她是那春日裏盛開得最洶湧澎湃的花朵。
可惜,那些他唯一袒露過心事的將士們,永遠的留在了塞外的草原。
他又把目光落回了陸青嬋身上,這個女人是吟詩詞歌賦,飲陽春白雪長大的,她笑便是兩靨生花,雲深花漫。她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好像終於圓滿了他多年以來酣睡未醒的一個夢。
蕭恪笑了笑,不再追憶那些遙遠的往事,他:“我今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陸青嬋嗯了聲,又忍不住追問:“什麼人?”
“他啊,他是朕最好的朋友。”蕭恪頓了頓又補充,“不過那是很多年前了。”
他原以為這句話會很難出口,可真的出來,又覺得莫名的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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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恪對蘇州城的每一條街都無比諳熟,穿過很多條狹長又幽靜的巷,他輕車熟路地帶著她走到了一處老舊得有幾分殘破的院子外頭。蘇州的常常籠罩在一片煙波浩渺之下,那黛瓦白牆,那青石黑瓦,都帶著吳儂軟語的溫柔嫻靜。
木門依舊很老舊了,摸上去甚至有些被水汽泡得發鼓,一股子淡淡的黴味從門前的繡墩草裏發散出來,這裏處處都是濕淋淋的,遠處近處都攏在煙靄漫散裏。蕭恪抬手,握住了那泛著銅綠的古青綠蝴蝶獸麵銅環。
門從裏麵拉開,走出一個佝僂著身子、頭發花白的老仆,蕭恪叫了他的名字:“啞奴。”
原來是個啞巴,他側身讓過背後的通道,目光又落在陸青嬋身上,陸青嬋對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裏頭是個不大的院兒,已經能看出久無人打理的模樣,蔓草橫生,苔痕斑駁,院子裏的灌木叢雜而生,無端就讓人覺得荒涼。蕭恪在院子裏走了很久,會過身看向陸青嬋,對著她伸出了一隻手。
人生若亙古長夜,很多路都要靠自己一個人孤身行走,可蕭恪卻在此時對著她伸出手來:“別怕,他是很好的人。”
蕭恪打了很多年的下,掌心帶著一層薄繭,他的拇指上套著翡翠的扳指,泛著淺淺的一層玉石的光澤,陸青嬋抿著嘴唇,緩緩地把自己的手遞了出去。她的手纖細而溫熱,被蕭恪的手包裹住,她往前走了兩步,和蕭恪並肩站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