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名,黃泉。”
劍癡退,再退,連退,疾退,一路退至退無可退。他背後已是荒辰大阿羅蓮台劍陣。
千年沉崖柏木劍,當中被剖開兩半。
一道血線在劍癡持劍之手上綻開,若是他退的不夠快,便是連這一隻手臂都保不住。
光天君素衫如雪,煢煢然立於荒野,碧落劍上不染紅塵不染血。
“孤塚,黃泉。你究竟是什麼人?”
回答劍癡的是光天君抬起的劍鋒,光天君聲音清冷如水:“一隻劍鬼而已。我說了要讓他看一看你的劍,不然,你已入黃泉。”
劍癡目光死死盯住方然,點頭連道:“好,好,好!”
大袖當中落下一方棋坪,棋坪縱十九道攻,橫十九道守,再落下一個棋簍,棋簍傾斜,倒出三百六十枚白子,白子落在棋坪之上,正好空出來天元一眼。
“你想看玄素劍陣,我就給你看玄素劍陣!這本是我欲以之破地入天而養的意,你能逼我至此,果然不愧劍鬼之名!”
方然看著那棋坪和白子,輕聲重複了一遍:“玄素?”
劍癡轉過頭冷眼看著他,道:“盡管看,盡情看。玄素劍陣曾敗點蒼山山主,今日,你看我如何斬光天君這位劍鬼!”
荒野之上最狂暴的是風,比風更狂暴的是靈爆,此刻劍意滔天,猶勝靈爆無數。
棋坪定住一方,十九道橫,守則固若金湯,劍癡單掌抬起,一顆白子起於棋坪,鋒銳刺目,方然眼中兩行清淚流出,天機輪盤再燃盡一條經脈之內的靈力。
這顆白子化劍,劍意磅礴如水銀瀉地,劍癡道:“這是我所悟的一道殺劍,名為卷浪,為起手。”
白子落,方然心頭一緊。這一劍與先前劍癡的劍完全無法同日而語,白子所蘊含的三百六十劍乃是真正的劍意,他剛才的劍卻僅僅是劍招。隻憑劍招就能和光天君過招?劍癡之名也同樣是非同凡響。
光天君振劍,碧落無雲,卷浪一劍應聲被擊飛至半空,白子元氣大傷,搖搖晃晃跌回到棋盤之上。
劍癡心靜如水,一顆劍心沉於棋坪,手指連點,一顆顆白子浮起。
“此劍凶戾,名野狐!
“此劍蒼茫,名天低野!
“此劍煌煌,名霸皇!
“……”
劍劍斬出,劍意各有不同,或恢弘以力壓人,或陰險專攻死角,連綿不絕,又瞬息萬變。若至此便罷,劍癡這每一劍,分明都已經修到了極高的境界。許多劍修終其一生也難以企及的高度,於劍癡而言似乎如同吃飯喝水,信手拈來。
光天君第一劍擋起來易如反掌,第二劍便稍微顯出正色,第三劍,第四劍……在這種近乎無窮無盡的劍意殺伐之下,她終於顯出來了一絲頹勢。
方然看得眉心陣陣疼痛,天機輪盤隻堪堪來得及摹畫下來這些劍意的浮光掠影。劍癡境界在衝盈一步,甚至無限接近抱元境,光天君的劍意更要冷冽幾分,不在劍癡之下。這等強者做生死戰,天機輪盤建模,所耗的靈力簡直巨量。
光天君聲音清冷傳來:“觀其神,不用在乎其形。”
分心提醒了方然這麼一句,光天君反被這漫天劍意逼退三步。足尖輕點,冰蓮綻放,碧落劍斬落又一顆白子,她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畢竟舊傷初愈,和這麼一尊養意養了如此之久的老劍癡比起來,差距終究難以逾越。
退一步就會退第二步,光天君步步後退,而劍癡未曾落下的棋子尚有七十二顆。他此刻已然占住了上風,大袖揮灑之間好不寫意,轉眼之間又是十八顆子落下,光天君已經退出去整整十步。
素衫在劍意威壓之下向後揚起,發絲胡亂飛舞,掩住了她如雪一般的麵容。一柄碧落在她手中微微顫抖,
劍癡已經落下了三百五十九子,手中拈著最後一子,輕聲道:“三百六十子,唯獨這一劍不是從道典之上習來,而是我自己悟得。”
他劍目張開,劍芒灼眼,道:“送劍鬼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