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驟然四野一聲炸響,宛如悶雷霹靂,隨即是地動山搖,山間隨處可見幾人環抱的大樹劇烈搖晃,葉片紛飛。
天昏地黯,一派大禍臨頭的景象。
這場大震動突如其來,不像是雲中的動靜,倒像是從腳底下的土層深處傳出的,還在發呆想心事的采藥郎登時傻眼,艱難咽下口中澀嘴的果肉,兩眼迷茫,四處打量,不知發生了什麼。
“要下雨打雷了?”
奚羽猜測,腳下的土地陡地起伏,他身形也如無根浮萍,跟著蹣跚起來,差點就屁股朝天臉衝地,一個狗啃屎摔個正著,趕忙一把摟住旁邊的樹幹,緊緊趴附在上麵,恨不得多生出一雙手,可是抬眼望去奇也怪哉,豔陽高照,天高雲淡,哪裏有一絲變天的跡象。
“轟轟轟!”
下一刹那,奚羽見到了畢生見到最匪夷所思的一幕景象,從山裏一窩蜂地湧出數不清的野獸猛禽,煞氣慘烈,沿途一路撞毀樹木,黑壓壓一片躥了出來。奚羽這輩子加起來都沒看到過這麼多禽獸,更詭異的是,蛇鼠同出,老虎和兔子並肩而行卻相安無事,都涇渭分明,發了瘋似的一心往山外跑。
這些從深山老林裏跑出來的猛獸飛禽有的很不凡,年歲極老,很有道行,足有丈許高,有長鱗片的紅色大鳥,周身仿佛沐浴火焰,有斑斕巨蟒足有水桶粗細,吐著信子,籠罩在一團毒霧裏,有皮囊燦燦像金子似的黃鼠狼騎在一隻白皮老獾豬頭上,還有額頭生著雙角的高大猿猴人立而起,通體若青金,四肢並用,慌不擇路。
奚羽心神驚駭,目呲欲裂,隻覺口幹舌燥,嚇得肝膽俱裂,手一鬆,就從抱著的樹上掉了下來,很想扯著嗓子大喊山裏頭有妖怪啊,好多妖怪!可是魂魄出竅都不知飄到哪裏去了,腿股發軟,護著頭蜷縮起身子一個打滾,躲到草叢中藏匿。
他暗暗念叨著諸天各路神仙保佑,速來護駕,估摸著自己平日裏傷天害理,隨地解手,上次老天爺沒把自己收掉,現在又放出這麼多妖怪來攆他,真是天要亡我,嗚呼哀哉!
群獸奔走,吟嘯山林,讓這裏化成一片氣血的汪洋,直衝霄漢,個個猙獰無端,似打了雞血癲癇一般,但皆無心作惡,在路過奚羽邊上時,俱都絲毫不理會蹲在道旁的人類小孩,隻顧著逃竄,仿佛慢上片刻就要有飛來橫禍。
整片重重大山都在哀鳴,宛如洶湧洪水般從深處湧出的高大凶獸們紛紛踩斷古木,扯碎藤蔓,焦躁不安,濺起飛沙走石,大片塵埃彌漫,數量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如蝗蟲過境,絕大多數即便是奚羽膽氣大些睜眼看也叫不上名字來。
深山中轟鳴不絕,凶獸們一刻不停歇,沒頭蒼蠅般隆隆碾壓過這裏遠去,它們的心髒跳動聲像是有人在擂動著巨鼓,悶雷滾滾,震耳欲聾,讓奚羽耳膜也發痛,眼皮閉得更緊,匍匐下身子,鵪鶉似的哆哆嗦嗦。
想著這是賊老天和他過不去啊,今個兒估計是難逃此劫了,想不明白,自己近來怎麼就那麼黴運纏身,難道八字犯了掃帚星嗎,好巧不巧正好撞到了這般祖宗們有閑情出來遊逛,奚羽很恨那雙不聽使喚的賤腿,好好和鄉親們一樣老老實實呆在家中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偏要上山,如今可倒好,丟了小命是小,屍骨能不能保全還是二話。
就在奚羽像沸鍋裏煮的田蝦般弓起身子瑟瑟發抖,兩隻腿篩糠似的打顫,心裏哀嚎以為“我命休矣”的時候,附近的動靜突然漸漸小了下來,然後轟隆的悶聲逐漸離他遠去,留下空穀間的回響。
“咦?”
奚羽先是睜開了一隻左眼,偷偷看了看周遭,一隻猛獸都沒有,重新閉上再睜開兩隻眼,滴溜溜掃了一圈,還是丁點動靜都沒有。